第五章 生死簿三（1/2）

尚老道轻轻扣动门环，正所谓“夜静深山空，道敲月下门”，山静夜深，声音格外清越传得远，柏木林里的宿鸟只听得“扑棱棱”“扑棱棱”惊得飞起。天上白云横铺，夜里看过去却像是一片垂天而下的银箔。

一个小道童从里边开了门。这道童是王广有的师兄。师兄来开门，王广有也跟在师兄的后边。原来这观里就只有师徒三人。道观也不大，除了正殿、后院、后厢、左右厢房就没有别的建筑了。前院一棵大柏树拔地参天，三五人合抱。后院左手一棵大桂树，尚老道亲手栽植，也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此时零零星星的就有些花蕾点缀在墨绿的树叶间，香气隐约；右手一棵紫薇，铁杆虬枝，看上去不过手腕粗细，实则也有将近百年的树龄，残花已谢，黑红的子实正自慢慢在金风中风干变硬。

王广有此时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在尚老道的敲打下也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轻狂，显出些老成持重的样貌来。他是将门之后，本就生的高大，十多岁就被尚老道收入门下，老道日日教他打熬筋骨，举石锁，打石墩，扎马运气，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无所不教，不几年就练得猿背蜂腰，筋肉虬结肌肉发达，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黑夜里王广有看不清师傅的脸色，只见他一进门来就把门关好上闩，回头就向大殿走去。王广有和他师兄就跟了上来。王广有还想问问弟弟和家里的情况。老道回头止住他们，让他们先回厢房睡觉，不要睡得太死，灵醒着些。二人便知事有蹊跷，师傅不说，二人也不便问，转身自回厢房睡觉不提。

且说尚老道几步进入大殿。大殿上长明灯闪亮，殿上供的正是三清道祖——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天尊。三清道尊之下又供奉着三茅真君——上茅九天上卿司命太元妙道冲虚圣佑真应真君茅盈、中茅地仙上真定禄右禁至道冲静德祐妙应真君茅固、下茅地仙至真三官保命微妙冲慧神佑神应真君茅衷。

话说这尚老道乃正宗茅山上清派传人。大多数人一提到茅山就会立刻想到茅山道士或者茅山法术。其实，一般人心目中所认为的茅山道士和茅山法术并非来自正宗的茅山上清派，而是打着茅山派的民间巫术。在正宗茅山上清派道人的眼里是不入流的，称他们为下茅，称自己为上茅。正宗上清派茅山道士讲究的是存神服气，修的是玄门正法。法术也走的是正大光明的一路。和民间所谓茅山道士的下茅的诡秘阴邪是大异其趣的。

尚老道来到殿中，在神案前的大香炉里插上三枝儿臂粗细的香，点燃，在蒲团上跪下，对三清道尊，三茅真君三跪九叩默祷了一番，心里就将王老实的事报了上去。接着就在神前掷了个茭，却是个笑茭（掷茭是使用两个约掌大的半月形茭杯，一面平坦，一面圆弧凸出，在神前掷出以问吉凶的方法。掷出的结果分一平一凸，叫做“圣杯”，表示神明认同，行事顺利，一般连掷三次才做数。掷出的结果是两平面，称之为“笑杯”，表示神明还未决定要不要认同，行事状况不明，可以重新再掷请示神明，或再次说清楚自己的祈求。掷出的结果是两凸面，称之为“阴杯”或“怒杯”，表示神明不认同，行事会不顺，可以重新再掷请示）。尚老道又连掷了两次，竟都是“笑杯”。老道“咦”了一声，只好回到蒲团上盘腿坐好，闭目打起坐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时过三鼓。恍惚之间，尚老道似乎看到三茅真君中的大茅君凌空而下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慌得尚老道赶忙上前俯伏在地。大茅君道：“尚智友免礼。今见你问王善才一事，特显灵一见。君当已知吾非大茅君真身，只是其分身变化，至于是真身显化还是借物化示，汝无庸猜度，只需知道我所言即真君之意即可。”尚老道唯唯称是。

“我当年道成归里，曾显化过起死回生之术，是以上帝封我为司命真君。王善才之死，你猜得没错，确实有人动了他的生死簿。不过你是如何猜出的呢？”

“从王善才死时的情形看，他其实是一连死了三次的。愚氓无知，仅觉奇怪而已，但我却看出来这是有人在动他的生死簿，一连调整了三次才将他的寿元调至全无的。”

“你既已猜到如此，你觉得我们这些神仙是否知晓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