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医者(七)(2/2)
远志,行气散郁,并善豁痰,也是调理方子中常用的药材,只是……
少年一脸的尴尬,他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话自一个小丫鬟嘴里说出来了,他还是有些面皮薄的。
“小丫头得闲,没有事情做了就跑过来消遣我?”
那丫鬟顽皮,装作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
“蔡先生误会了,真的是奴婢出门前小姐亲口吩咐我的。”
少年没有再说话,取笔出来,埋头龙飞凤舞地在那张药方后面写下“远志一两”,交于那丫头,看着她欢欢喜喜地跳着走了。
……
转瞬,少年又站在了厅堂之上,四周热闹非凡。乐师、舞娘、珍馐肴馔、高朋满座,他站立其中,在他前方还有一个衣着华贵且身材魁梧的的中年人,转身把胳膊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蔡先生医术卓群、年轻有为,无愧江湖同道赠予‘佛手’之号,实乃江湖后辈中的良善,以其才气绝伦,可为我女语雪良配。”
随着最中间那个中年人举酒高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他举起了酒樽,表示祝贺。
“我等恭喜夏老爷得此佳婿,恭喜蔡先生与夏小姐喜结良缘!”
少年四处抱拳谢过,再对着这中年人单膝下跪行礼道:
“谢老爷垂青。”
这个中年人便是在当天过五十大寿的夏家老爷。当着全场的宾客,少年陪这位准老丈人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他从小被夏家收养,二十几年的不懈奋斗,换来的是如今这个飞跃的机会。当然,夏家大小姐夏雨雪也确实是他的一生所爱,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么想的。
“老爷,霁都的佟家……”
宴会散场,到了僻静处,夏家管家低声地提醒夏老爷。
夏老爷原本的醉态瞬间收敛,眼神黯然,对管家说:
“佟家家业太大,语雪要是嫁过去,对她自己未必好。远志是我看着长大的,语雪也看得上他,他会对我女儿好的……”
管家懂了夏老爷的意思,不再多提,敛声道:
“老爷英明。”
……
几幕过去,老者眼前光影模糊,感觉自己被汹涌的回忆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接下来脑子里又会出现什么。
……
“蔡远志!你只是个才入医家不到十年的小子,乳臭未干。非是老夫看不起你,你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吴家这医道世家、从小学药的孙儿谈论医道?就凭你是夏家的狗?”
一方太极图的圆台上,少年与另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子正盘膝分别坐在阴阳的两仪眼上。少年只是平常般地闲坐,在对面正襟危坐的吴家小少爷的额头却沁出了汗珠。医道大会的终极比试乃是互相提出有关医道的问题再回答,吴少爷已经有答不出来少年提出的三个问题了,眼看着就要落败。胜负将分之时,一直坐在观礼台最中间的一名医家耋宿却暴跳如雷,站起来厉声指责这即将拔得头筹的“佛手蔡”。
少年不恼也不怯,他的眼光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对手身上缓缓抬起,慢慢地移到那位在观礼台上白发转黄的“咆哮会场”之人,也是吴家少爷的亲祖父、听潮府最大的行医世家吴家的家主。
少年的眼神渐渐变得锋芒毕露,他从地上站起。即使是面对行业的巨擘,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让步。
“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尔等故步自封,自以为世家,却不懂‘仁’者爱人的医之要义,反而囤积药材、控制医者、侵吞公产、排挤同行,非但不推动,反而是阻碍了我郑国医道发展,现在竟然还说我不配谈论医道?远志不才,十六岁从医至今,所救治之人亦不能以千计,但医道于我,是一生遵守的准则,不是沽名钓誉、自抬身价的工具!”
耋宿被这少年呛得面红耳赤,他在医道地位超然,很少有人会驳斥他的话,因而辩才并不是很好,这也都是被惯出来的。
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知道吴家是听潮府医道的龙头,此前每四年一次的医道大会,多半都会花落吴家后辈,即使不是姓吴的也会是另外几个医家大姓。这少年虽然也算是夏家的人,但他也并不姓夏,夏家在医道上也只是有几个医馆做生意而已,并不算是这条路上的。
“医者,须先医己,而后医人。”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下台,留下台上满头大汗的吴家小少爷和咬牙切齿的吴家老头子,至于大会的头名会不会给他,他也并不是很稀罕。在他心里最重要排名第一的东西,他之前就已经拿到了。
“蔡先生说得好!”
这时少年还没有走完太极台的阶梯,场下先是爆出一个人的喝彩声,再是两个、三个……最后连成了一片。
这些声音都来自与观礼台相反的那个方向——那只是一片还长有杂草的平地,在上面席地而坐的都是各地慕名而来的寒门医者,他们没有资格坐在观礼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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