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已逝物已非（2/2）

得到答复，李道元朝李灵点头，两人瞬间离开，片刻之后老者猛然回神，看了看笔尖低落的墨汁，摇摇头道：“老了。”

启灵国的国都李道元以前来过，稍微回忆一下，便知道了白鹿村的大致方位，有李灵的带领，不过一刻钟时间，便走过了李道元当初数年的行程，三百年过去，一切都变了，虽然根据李道元的估计，这里就是当初的白鹿村，但看着眼前茂密的丛林，古树参天，哪里还有当初白鹿村的丝毫影子。

李道元闭目，神识缓缓外放，一寸寸搜索，片刻之后猛然睁眼，心中一喜，几个跳跃落在一珠大树下，地面根须交错，李道元来到一布慢青苔的凸起处停下，伸手轻轻拔开青苔，露出了一个满是斑驳小洞的青石，虽然这青石面目全非，但李道元还是认出了，当初的自己喜欢坐在这块青石上。

李道元喜不自胜，慢慢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哭了，有了青石为坐标，李道元转头，缓步穿梭在古树之间，半柱香之后，李道元放下青石板，盘膝坐在青石板上，伸手一株株的拔去面前的灌木，做完之后，李道元默然看着地面，神识感应下，地下已经没有半点尸骨，岁月的流失，草木的侵蚀，已经没有半点痕迹。李道元轻声开口道：“父亲，道元不孝。”不孝的是自己三百年没有再回来看过一次，不孝的是自己如今已经重换了一副身躯。

李道元坐了很久，也在没有说话，脑中一直闪现当初在白鹿村时的场景，一张张笑脸，一个个关切的表情，很纯粹，可惜如今人已逝物已非。

李灵一直站在李道元身后，并未说话，良久之后，李道元起身，转头再次看了四周一眼，正要开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神海翻涌，那道本魂颤动，竟然有一种要离体而出的感觉，本就阴霾的天空瞬间更是阴暗几分，黑影在李道元头顶涌动，李灵面色一变道：“要突破离魂境么？”

此时李道元心神完全沉侵在神海内，默默感受着本魂的变化，神海乃神魂之源，神魂坐落神海，倚靠神海滋养，两者本是一体，但现在随着神魂的震颤，李道元感觉两者似乎就要分离开来，这种趋势愈演愈烈，脑中传来一股剧痛，就在此时，李道元神海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却是小灵在李道元神海内急道：“快停下，你神魂破碎，要是本魂离体而出，脱离神海，那与其他碎片就彻底失去联系，你整个神魂将会就此分崩离析，魂飞魄散。”

小灵的声音直入李道元神魂，让李道元心中一震，刚才这感觉来的太突然，甚至李道元都不知道这是突破离魂境的征兆，此时被小灵提醒，这才猛然惊醒过来，开始极力压制神魂的躁动，不过让李道元意外的是这种震颤一旦开始，竟然无法停下来，就在李道元感觉要压制不住的时候，忽觉眉心一凉，随即一股力量直接冲到李道元神海内，瞬间便把神海内的异动压制下来，片刻之后，天空黑云缓缓消散，李道元睁开双眼，看着对面的李灵开口道：“多谢。”

李灵摇摇头，开口道：“倒是忘了你神魂破碎，这可是无法离魂的。在你的神海内，虽然神魂破碎，但依靠神海，还是有一丝联系，可算作一个整体，但若是其中一道脱离神海，无数碎片间的这种联系便会打破，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了。除非你能把全部碎片融合，不过这样一来，以你的意识只怕会迷失在无数碎片中的斑驳意识之内，无法找到自我。”

“我明白。”李道元苦笑道，没想到会在此时有突破离魂的契机，稍微一想，李道元便也明白了，自己先是把压抑在心中的秘密吐露给李灵，让心中畅达，又能再次返回当初的白鹿村，在自己父亲坟前静坐片刻，弥补了两世的遗憾，加上修为早就到了化气后期，突破也算正常，可惜天意弄人。

“你的事情做完了，该去做我的事情了。”李灵说道。

虽然突破失败，但李道元心中并没有多少失落之情，反而因为了却一桩心愿，脸上多出了一丝神采。闻言点头微笑道：“好。”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突破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李灵也有些佩服，对于修士而言，每突破一个境界离大道便更近一步，其中欣喜，没有经历过的人实在难以体会。而突破失败后又是一种怎样的心灰意冷，何况李道元眼下的情况不是突破失败那么简单，就像落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刚刚抓住，却发现这颗稻草的另一端也不过是在水中逐流，这种巨大落差即便换做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看开。

两人再次启程，李道元此时的心境已经大为不同，于是对李灵开口道：“天外之修只是想要获取信仰，你既然来了，我看你好像一点不着急。”

“重建信仰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查明信仰崩塌的内在原因，信仰之地可不止古元一处，只有彻底弄明白信仰之力崩塌的原因，今后才能做到防微杜渐。”李灵淡淡道。

“不止一处。”李道元心中一寒，听李灵的口气，像古元大陆这样被谋夺信仰竟然还有很多，看口问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内疚吗？”

“内疚？”李灵转头奇怪的看着李道元反问道。

觉察到此女神情，李道元开口道：“像圈养牲畜一般夺取修士的信仰，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安吗？”

“在天地面前，万物都是蝼蚁，天地滋养万物，那你我不也是天地圈养的牲畜，天地滋养我们，我们圈养信仰之地，这并没有什么区别。”李灵淡淡道。

李道元闻言开口道：“这不一样。”

“呵，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可曾想过要是这天地有意识，那身在信仰之地还是在天外又有什么区别，终归不过是弱肉强食，只是人经过万亿年发展，把这种本能发挥的更为极致而已，要是不知道禁地乃是获取信仰的地方，古元修士还不是一样修炼，一样生老病死，并没有什么区别。”李灵道。

“那这天地有意识吗？”李道元问道。

“不知道，所以我们才需要不断变强，不断追寻。”李灵道。

李道元陷入沉思，李灵的想法倒是与自己一直追求的极为相似，只是因为每个人心性不同，这追寻的过程便会不同，想到当初的落星辰说自己心中有那么多牵挂，是因为活得还不够久，李道元心中不禁有些惶恐，千年万年之后自己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呢，修炼逆天，是否真的逆天呢，从两人身上，李道元都隐隐看到了一丝天道无情的影子，若最终所有人修炼都会变成这种样子，那到底是人逆天，还是天炼人呢。

天道无情却养育万物，那是一种真正的博大之后的无为，李道元觉得两人都有些走了极端，都只看到了天道无情的一面，却不知这种无情是建立在惠及万物之后的一种无为，不过那种境界李道元此时也就是想想，此生能否有机会瞥到那一眼风景还犹未可知，眼下古元的大劫，自己要是不能度过，于这天地间，也就是茫茫光阴长河中的一点微光，一闪而逝，泯灭虚空而已。

不过经过这一番思考，李道元反而坚定了自己的道心，前行无畏、本心无愧、博大无为，想到此，此前被一众修士追杀的刻骨仇恨似乎也淡化许多，而阻止这场有关古元的浩劫，心中却是除了要保护自己在乎的几人以外，竟有多出了许些责任感，这种没由来的感觉瞬间让李道元心中还残留的些许阴翳彻底一扫而空，心念全所未有的畅达。

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是又要突破离魂的征兆，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李道元第一时间便压制住了神魂的异动，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李灵则是转头望着李道元，这个在其眼中前路已断，突破无望的男子，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有突破离魂的征兆，要说上次还算平常的话，那这次突破的征兆就让李灵心中震惊不已了，李道元不光没有受先前突破失败的影响，反而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抚平心境，甚至还更上了一层楼，这不得不让李灵吃惊，而看到李灵的目光，李道元却是微微一笑，笑容是那么真诚与纯粹，让炼魂境的李灵这一瞬间都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