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争(1/2)
“胆敢对龙使天尊无礼!”一个老巫突然大骂,然后就又晕又气地翻白眼倒下去,那群巫者乱了手脚,全去搀扶他:“您醒醒啊。”
“没事吧?”
御前大巫冷冷地盯着桑葚,慢慢抬起一根手指吩咐御卫军:“来人,把她抓起来。”
御前大巫生活在一个满是巫者的神教家庭,吃饭前要对着神塔的位置用心吟唱并感恩,仿佛每一口饭都沾着龙神的神恩,他这一生,都谦卑而自负,既是最虔诚的信徒,也是最狂妄的教巫。
世上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信念,有信念的国度,注定是最强大的。
斥女贰国之所以能吞并草原各部,“都是仰仗着天神塔。”
六岁时御前大巫就进入了御前巫帐,给同样年幼的皇子们诵读经文。
“要相信,神在保佑着我们。”
皇子们的金银玉饰洒着珍贵的牛角粉,繁花般的衣裳和养尊处优的丰腴手脚,渐渐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宝刀和铁剑,无一不是神物般发着光的宝贝。
从第一天起,御前大巫就咽着口水紧紧看着他们的华贵打扮。
“巫者无需金缕衣”只这一句话,他就一辈子不能享受和他们同等的物质。
权力天生附着在皇子贵族们身上,在等级森严的斥女贰国,低等人见到高等人就是徒增侮辱的下场,在这样不甘的环境下,龙使是唯一的救赎。
初次进入天神塔是十六岁,御前大巫那时还没做到如此高位,只是被选中而已。在家见到家人们哭哭啼啼,他并没有露出悲色。
龙使是随机取走灵魂的,如果被它看中,就会带去天庭。
“一定要回来啊,乖儿。”一向冷淡的母亲也忍不住露出脆弱的目光。
但是他只是牵牵嘴角:“请母亲放心。”
若要登上高位,就一定要抛弃恐惧。
对龙使的恐惧,对被践踏、被侮辱、被蔑视的恐惧。
曾经,御前大巫也想改变斥女贰国,他甚至对平民女人产生了一些同理心。
十六岁那天,他进入了“神境”,龙腾化雾,烟吹灯草,少年的眼睛瞪得溜圆,然后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泪水滴到金地板上,延展在眼前的,是金砖玉瓦的帝国江山。
神教和皇权一直在互相争夺,究竟是国主为大,还是神为大。
御前大巫出塔之后,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皇权阵营。
最后做到如此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只是国主的狗,却也睥睨四野。
说到底,神教对贵族老爷们来说,最大的作用是让他们保住位子的一种有力工具而已。
它可以用来轻而易举地号召整个国度,可以轻易给反叛者扣上罪名,人性与否、道德与否,都由老爷们借助神教来发号施令。
但神教也彻彻底底影响着这里的人,斥女贰国人,之所以是斥女贰国人,就是因为神教。
万中无一,独一无二的神圣教义,不可侵犯。
“你怎么能说出龙使不存在的话?这大蛆明明白白是从天上来的。”
“只是龙使震怒,抛离了我们而已。”
“妖女,就是妖女挑衅神塔,才致使京城遭难。”
巫者们一致讨伐桑葚,民间分为两种声音,蠢蠢欲动的一部分贵族打出了支持桑姬的旗号。
“神教没有错,只是龙使是假的而已,女人依旧是男人的第三只手,堕胎依然是有罪的。”
这部分人是这样主张的。
贤者府的女武士大多都是不信教的,如果信,早就火急火燎嫁人生子了。
她们因为不信,所以盼着神教倒台。
也有一些人,还是选择信神教,也认同堕胎有罪、女者次等,主要是需要着不嫁人的许可而已。
这类人的代表就是卜姽。
而芝琢在和她们讨论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内心是抗拒这样的神教的,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个不仅可以好好活下去,还要是站着而非跪着活下去的神教。
“亦或者,我不想再求着神教改变了。”芝琢对邕什说。
两人正在夜间的路上行走。
今日并无夜禁,街上灯火通明,十分吵闹,因为恶臭的大蛆尸体需要捡拾焚烧,京人都忙活起来。
“神教亘古不变。”邕什捏紧手里的剑鞘,“这是教书里写的一句话。”
芝琢想起在府里时,卜姽说的话:“大巫是好人,不像那些男武士,那位大人不会伤害桑姬大人的,只是需要例行审问而已。”
在追随的主家和神教之中,有人选择了前者,更多人选择了后者。
邕什不说话,狠狠踢地上的石子。
街上的大虫尸体被搬运时,一路扯出许多人的尸体,这魔物千真万确是吃人的怪物没错了。
“既然朝寺将军.....在这蛆的肚子里,就说明这蛆是在天神塔里的。龙使肯定是假的,不存在的。塔里的只有这怪物而已。”
邕什眼睛含着煞气。
一股屈辱从心底升起,自己的国度竟然供奉妖魔。
芝琢放慢脚步:“大巫说这是谣言,朝寺将军其实是被神带走了。”
“嗯,谣言,那么朝寺将军的尸首被啃的真惨啊。”
邕什停下步,有些怒然。一截蛆嘴里的肠子突然飞过来掉到她们脚边,然后一个工务跑过来收捡。
邕什看着溅到自己靴子上的黑血,苦笑了一下:“父神居然允许妖魔如此侮辱他庇护的国度京城吗?满城街道都是这样的东西。”
——是父神给人们的考验。
那么通过考验的桑姬大人为什么要被关起来审问呢?
——她侮辱了龙使。
但龙使其实不存在吧?
迂回曲折的诡辩,龙使存在论的旧教派、否定龙使的新教派,以及野蛮生长的要求女子可以不嫁的自由新教派。
三派混战的时候,矛头也一致对着桑葚。
不为别的,桑葚以前在朝堂侮辱过神教,他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辱教者,斩立决都是轻的。
“到了吧?”
看到监牢的外墙后,芝琢咽了咽口水,稍顿步伐,邕什大跨步超过她:“走快一点,我们马上去救出大人。”
府里只剩三百多人,支持去营救桑葚的又只有对半分的人,其中有坚定的决心去营救她的,约一百人。
但是黄宴说要保存实力,他自己先去用钱联络官员,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青年因为桑葚被关起来的事,饭也不吃,四处奔走,因为庆羊的死,悲伤还挂在眼边,但也要努力赔笑,讨好贵族,甚至被人把茶杯扔到脸上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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