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1/2）

其实早有预兆，当沈玥璃以异人身份出现在疆北时，疆北的人曾呼喊着让她站在银针密布的神像台上，只为了得到她这个所谓在列天神的血，他们曾经在路边的雪水泥地里也要对她匍匐跪地行大礼，以表达他们内心的崇拜，这些早就是预兆了。

沈玥璃一直都觉得这种崇拜让她十分不舒服，这些人眼中的光芒好像能侵吞一个人的灵魂。

她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她对抗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群人，是一个已经走火入魔，疯了的族落，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活过五十岁，可以让无辜的人前赴后继地去死，并将这当作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无力感，除了愤怒之外，她更觉得无力。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这是一群何等可怕的人，这样卑劣的族落，为什么没有早些死个干净！

沈玥璃曾以为，她在商洛十五年受尽折磨看尽人情冷暖，她在望京一年看透残酷写尽人之恶劣，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上，真的能有那么一个地方，举族皆恶。

这疆北传承有千年，这恶便相伴而生千年，这一千年的时间里，疆北里从未养出过悲悯善良的天性，老而不死谓之贼，活得时间长久的疆北人，他们比常人更为恶毒，更为自私，沈玥璃突然害怕自己这异人身份带来的不死不灭，是不是在时间的锤炼下，活得越久的人，会越来越冷血？

“沈玥璃。”楚殇走过来想拉住她的手，她此时内心，何等难受。

“楚殇。”沈玥璃怪异地笑了一声，“你有想过，你守护的天下苍生中，有这样的人吗？”

“我……”楚殇应不上，他当然没有想到过，世间会有疆北这样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人，你也要守护吗？”沈玥璃继续问道。

楚殇沉重叹息一声：“我想，我只用守住善良的人就好。”

同跪在地的三长老或许并没有其他族人那般全心全意，所以萧长老还能抬起头看着沈玥璃，面带冷笑：“异人，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真的能对付得了我们所有人吗？”

萧长老活得太久岁月，所以他太了解疆北之人的本性，只要说出圣女能让他们活得更久，这些族人不会在乎圣女出了什么事，他们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是他们自己。

何其聪明的萧长老，何其可憎的疆北人。

沈玥璃眼中有些泪光，她看着萧长老：“你没有孩子吗？”

“所以三大家族中，从未出过圣女。”

沈玥璃竟无言以对，好得很，这三长老，三家族实在是好得很！

“异人，我劝你此事就此收手，再闹下去，我们不介意将你关进长老楼，免得你再惹出事端。”那扎西姓长老冷色道。在他心中他长出一口气，又有些惧怕萧长老，那不声不响的萧长老竟能凭几句话就扭转局势，这让他很是担忧不久之后的族长之争，他是否还有胜算。

楚殇听了这话靠近沈玥璃站在他身后，如果三长老真要对沈玥璃做什么，这位大国师他不介意大开杀戒，反正这里的人，也实在没必要再活在世上。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要软禁了我了？”沈玥璃冷笑，“你们有胆的，大可试试，看我会不会如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般任你们胡作非为！”

贾长老笑声道：“异人你何必呢，不过是三个与你无关的人罢了，她们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就此收手，对大家都好，你难道真要跟整个疆北对抗吗？”

“不错，异人或许不知，这疆北族人最是单纯不过，谁若是要害得他们不能长存于世，谁就是敌人，哪怕你是天之异人，也不例外。”扎西长老又接话道。

“所以，异人你何必要与整个疆北为敌？好生接受着族人的供奉与崇敬，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们在游说动摇沈玥璃，换作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知道退让是最好的选择。退，则能安然无恙，进，则是死路一条。

可那是沈玥璃，那是敢与天下为敌也要活下去的天之异人，那是敢与皇权对抗的沈玥璃！

沈玥璃做下过不少恶事，但她从未害过无辜之人，从未对几个孩子下如此毒手，她内心最深处的良知与人性，让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沈玥璃就是不惜要与整个疆北为敌！她做不到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丧尽天良！

沈玥璃走到门口，看见跪倒在地的人延绵很远看不到头，他们叩谢着圣女大恩，叩谢着圣女让他们活过五十岁，叩谢着圣女的伟大，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难过，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不对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声：那都只是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双十年华就被夺走性命。

没有一个人。

他们甚至连保持沉默都做不到，他们叫嚣着感激，合力推送着三个又三个无辜的孩子入虎口，他们所有人，都是罪人！

“哈哈，哈哈哈哈……”沈玥璃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声音尖锐，笑得撕心裂肺，笑得如同疯魔，她大笑着转身，笑出了眼泪。

她大笑着一步一步走进那符文蠕动的巨石，拉过一个孩子细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恐惧的眼神，她们甚至不懂这一切为什么会降临在她们身上，她们受着这无妄之灾满足疆北人的贪婪与自私，她们，不过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要带她们走！”沈玥璃低声恨道。

萧长老冷冷地看着沈玥璃：“异人说笑了。”

“你能防着我自杀吗？”沈玥璃嘲讽一笑，“我的确是永生不死的，但我若杀了我自己，你们只怕又要等数十年，数百年才能等到一个天之异人，萧长老，你能保证你看得住我，让我好好活着吗？”

“你说什么？”萧长老霍然抬头，盯着沈玥璃。

“还有你不要忘了，你疆北永远是丰国之臣！当年山城旧帐我还没跟你算清楚，你若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放下过往芥蒂找来烨王爷，将你末之一族踏平成泥！你要试一试吗？”

沈玥璃眼中跳动着仇视的怒火，她终于能理解当初的疆北为什么能对山城做出那等泯灭良知之事，他们，根本就是没有良知没有人性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