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1/2）

“扎西长老，此事说到底是因为你扎西家而起，如今事发，你扎西家准备如何交代？”萧长老越见衰老，胡子掉了一些，显得稀疏。

扎西长老眉目一冷，他在这三人中年纪最轻，平日说话也最没有份量，但他的野心跟另外两人一样的大，所以当年，他才会让扎西顿吉主动去找沈耀翎交好，笼络好了这些京中贵人，他们日后才有更多的底气，只是没想到，后果如此不堪。

“萧长老此话谬论，圣女之事怎会是我扎西家一家之事，当年，萧长老拿的好处可也不少，现在既然事发，萧长老欲图主让我扎西家独自承担，却是想得太好了些。”扎西长老说道。

“当年若非扎西顿吉私入地室，还带着沈耀翎一同前去，圣女之事如何能被他知晓！扎西长老，你现在推得这般干净，叫人如何信服！”萧长老又将拐杖往地上一敲，但这一回却没敲进多少威严。

“我扎西家不指望你们信服，但此事，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萧长老，我扎西家绝不会独自背这黑锅！”扎西长老冷笑道。

一直没有说话胖得跟个球似的贾长老呵呵两声，笑声嘲讽难听，他看着这两位长老，笑道：“两位都推得干净，但我却是想问一声，这件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扎西长老望着他。

“诚然，当年圣女被劫走之事，是我们三家都默许了的，但从来没有将风声走漏过，就连我们各家中的小辈们也不知此事，如今却闹得满族风雨，那么两位可有想过，到底是做的？”贾长老眯起那双小得看不见的眼睛，扫视两人。

“你的意思是……异人所为？”萧长老摸摸胡须。

贾长老继续眯着眼睛，望着头发胡须皆花白的萧长老：“就算此事是异人放出的风声，也断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传遍整个疆北，萧长老，我女儿欲嫁宏祈公子，儿子欲娶异人，你萧家是反对得最厉害的。扎西家扎西飞飞又准备嫁给靳太子，你萧家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说来说去，我贾家和扎西家都能寻到势力相靠，唯有你萧家，一无所有，更莫提，当年你女儿萧盛香嫁给我二子之后死于非命，还跟贾盛有关，想必这些年，萧长老对我贾家恨得深切吧？”

他说了一大堆，萧长老听得胡须都气得要翘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在暗中捣鬼不成！”

贾长老笑声道：“此事发生之后，看似三族都有害处，但真正受害最大的却是我贾家和扎西家，毕竟你萧长老在族长之争中，本就毫无胜算，再输也输不到哪里去，萧长老，你说我讲可有道理？”

“你这是在信口雌黄，我萧家如何能为一己私欲做出此事来！”萧长老气道。

萧长老的火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贾家那位胖胖的长老依然神色安然，开始拐着弯儿，绕着道儿地要把萧长老往火坑里堆。

“那当年扎西顿吉死在京中，你为何不曾将真相告诉扎西家？难道不是恨不得扎西顿吉死了干净，扎西家少个后人，你萧家便多一份保障吗？”贾长老这话显得有些牵强，但是听在扎西长老耳中却十分可信，死的不是萧家的儿子，而是扎西家的，心疼的也自然只是扎西家。

“你们，你们这是在暗指此事是我萧家与异人联手吗？”萧长老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萧长老，此事你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别怪我扎西家翻脸不认人！”扎西长老到底年轻些，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一拍石桌子，转身气冲冲离开。

贾长老也微微笑，将他那过份臃肿的身材从石椅上挪下，慢慢踩着步子就要走，萧长老却叫住他：“贾长老，你是故意这般说的。”

贾长老不回头，只呵呵笑了两声。

智慧并不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就会有所增长，愚蠢的人有可能到死都是愚蠢的。

贾长老在圣女之事刚开始在疆北传播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风声必然是沈玥璃放出来的，但他想不明白，沈玥璃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后来他打听一番，听说沈玥璃去找萧盈余喝过酒，约扎西飞飞喝过茶，还跟贾婷说过话，他仔仔细细地想，便终于想通了，那位看似无害的异人，她把三大家族最尖锐的矛盾拿了出来，一一说给各家小辈来听，小辈们都是些心气儿盛的，谁也服不得谁。

所以最近这些日子，三家的关系极其微妙，以前的年轻小辈们遇见了，至少还能客客气气打声招呼，现在倒好，大家相见大有恨不得拔刀相向的趋势，但大家现在都碍着异人还在族中，真正要办的事儿也还没有办好，所以总还没有撕破脸皮，只是彼此看不顺眼而已。

但沈玥璃辛苦做局又怎么可能只是让他们互相看不顺眼这么简单？总要闹出些事来，把矛盾激化，才不枉她一番辛苦。

贾家这位胖墩墩的长老，只是看明白了那位天之异人的局而已。

这一场准备了好久的暴风雨，三家的棋子她已安放好，只等雷响，这场暴风雨就要落下。

谁能先动，谁就占得先机。

今日这场谈话，也必是在沈玥璃的预料之中，贾长老不过是占据了先机，利用沈玥璃放好的棋，将所有的脏水全往萧长老身上泼了去，这样，贾家和扎西家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先行除掉萧家。

否则晚了，等到萧长老那个老怪物回过神来，要倒霉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贾家了。

沈玥璃等的这个惊雷乍响，依然只放出了闪电，响起这声雷的人，是贾家。若是沈玥璃愿意，她总是可以在牵动阴谋的同时，自己干干净净不带半点腥味的。

暴风雨一夜袭来，这是一场贵如油的春雨，下得热烈汹涌，哗啦啦地往下倒着，一直下了好几天不见停。

最后残存的几道积雪也被这场大雨冲走得干干净净，沈玥璃和宏祈辛苦侍弄的花圃长出来了些柔嫩的幼芽，在大雨里被摧残得蔫头搭脑。

沈玥璃坐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大雨如幕，楚殇自雨中来，收好油伞解了外衣披在她身上，陪她坐听雨声淅沥。

“听说，扎西家和贾家联手了。”楚殇从怀里拿出个烤红薯递给沈玥璃。

沈玥璃将红薯掰了一半递给在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宏祈，又跟楚殇说话：“圣女明明是扎西顿吉放走的，他们却针对萧家，那位贾家长老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楚殇悄然侧身挡了些飞进来的雨丝，免得落到沈玥璃身上，只问道：“什么意思？”

“相比起扎西家，萧家显然更难对付，萧长老活了这么多年，地位身份都摆在那里，贾家借此次机会先将萧家除掉，剩下一个扎西家，岂会是他的对手？”沈玥璃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红薯，笑声都带着甜味。

“那扎西家难道看不穿贾长老的计划？”楚殇总觉得这疆北的人都是精怪，没那么好糊弄。

“他看不看得穿哪里要紧，扎西家的扎西顿吉可是劫走圣女的元凶，他们若要自保，最好的方法就是答应贾家联手，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沈玥璃看着雨幕的眼中写进些深意，她想直截了当地冲出疆北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方法是从中瓦解疆北，等到疆北支离破碎了，那时候，沈玥璃或许才有机会逃出一线生天。

她从来都是勇敢而聪明的，她不怕前路多艰险，活，并且活得好，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目的。

宇文钰烨得到的消息比之沈玥璃更为细致一些，扎西家和贾家已经开始在疆北中放出风声，说当年圣女被劫走之事，是萧家隐瞒了真相，另外两族也不知晓，那位已经死得干净的扎西顿吉少长老也不清楚，是替萧家背了个黑锅，萧家怕扎西少长老说漏嘴，故意在京中的时候，任由别人杀了他而不作声。

萧家自然要作出反击，便说贾家心术不正，妄图对天之异人不敬，贾盛亵渎异人，言辞孟浪，惹得异人大怒，贾婷更是恃强凌弱，要强行把异人身边的宏祈公子掳进贾家做男宠豢养。

又说扎西家则是准备联合外族出卖疆北利益，扎西飞飞一心要嫁给晋都靳祈太子，携带疆北不老之秘求得荣华富贵。

扎西家的人如何忍得？连夜就说，这是萧家的阴谋，扎西飞飞与靳太子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了的，萧家这是欲取而代之，想将萧盈余嫁给靳太子，谋夺晋都太子妃之位。

总之，沈玥璃先前埋的三粒棋，开始彻底地发挥作用，由着这三家人好得利用，杀个你死我活。

于是这三家打得好生热闹，都没时间来顾及沈玥璃这个天之异人了。

宇文钰烨细细看着所有的事件回禀，嘴角含着一丝淡笑，他手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伤口多以结痂，他这双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抬起头时望着黎锦：“至少，她暂时安全了。”

黎锦点头称是：“沈小姐把战火烧到了萧扎西贾三家自己身上，暂时的确不会再有人打她的主意，就连宏祈也安全了，至少，贾婷最近不会天天想着要怎么把宏祈要进贾家了。”

难得黎锦揶揄一声，那贾家贾婷也真是女中豪杰，听说过强抢民女的，真没听说过几回强抢少男的，也怪不得沈玥璃发怒，宏祈那是她现在的心肝宝，贾婷要强行染指她肯定火大得很。

“你猜，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就好似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他与沈玥璃那时还没有那么亲密，彼此之间有些提防，宇文钰烨也总猜测沈玥璃的下一步计划，然后配合起来行事。

他们二人，从来都是有着无间的默契，哪怕再多的误会相阻，也无法阻断这种在过往时日里养出来的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