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2/2)
她在街上走得慢,周围是对她狂热崇拜的疆北人,跪在地上呼喊她的名号,声浪如潮,一波接一波,而她浅青色长衣缓缓而过,像是什么都不曾听见。
宇文钰烨便隐在人群里半掩了面,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玥璃,两人约摸隔着有十来步的距离。
然后沈玥璃突然停下了步子,望着对面的楚殇,狠狠吸了口气,脸上拉扯出笑的样子,低声不知是在对谁说:“没关系的,我已经忘了。”
楚殇见到她手指轻颤,不揭穿她脆弱无力的苍白谎言,也只当不曾看见她紧抿的嘴唇泛着青色,一双如玉般的手泛淡淡光泽,握着她小手在掌心,一些些古古怪怪的内力缓缓度入沈玥璃的身体,这会让她好受很多。
然后他牵着她,与她并肩慢行,走过人群与呼声,也走过宇文钰烨的目光和牵挂。
宇文钰烨便再跟不下去,只站在原地看她越走越远,一双手握得紧,紧得指骨泛白。
楚殇,你明知我就在此处,就在这里看着,你还要如此!你之居心,何其可憎,何其可恨!
你欺着我不能与她相认,欺着我不能将你如何,你便如此肆意张狂,耀武扬威,不惧将我心脏裂成碎片,你好生恶毒!
“少主,少主!”荆伊急声低呼,宇文钰烨眼中都充血,再这么站在这里,只怕要出大事。
宇文钰烨一口牙紧咬,嘴里腥甜血味他一口咽下,缓缓转身,与沈玥璃是相背而驰的方向。他不敢再看,再看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杀了楚殇,告诉沈玥璃,我一直在这里,是我一直在帮你,是我,是我,不是楚殇,不是他啊……
他也想去握一握沈玥璃的手,轻弹她眼角的泪,也想听她说一说俏皮话,好像谁都不曾撕心裂肺过一场,也想替她烧一壶水看她手法娴熟的煮一道茶,如今楚殇做着的这一切,原本应是他在场。
骄傲的烨王爷,他将骄傲放在脚底踩得粉碎,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捧着足够多的诚心献上,重新拥抱沈玥璃。
可是啊,她说: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机关算尽,她全不想记起。
沈玥璃的第二粒棋,是萧盈余。
她收拾好心情,换得上笑容,给萧盈余递了一封信函,邀她来喝茶。在那之前,她先在屋子里熏了些花香,免得被萧盈余身上的香味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萧盈余看着沈玥璃目光含三方敌意,七分警惕,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就连桌的好茶她也由着冷掉浪费了。
沈玥璃捧着茶杯,看着在院子里准备种花草,正在耕地翻泥的宏祈,觉得这大好时光不要太糟蹋,有什么话不如直接敞开了说,说好了便去种花,于是她淡声道:“萧姑娘,我想问你一句,你可知当年你姐姐死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萧盈余脸色一沉,她姐姐是她禁区,随便提起不得,于是她皱眉:“异人此话何意?”
“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楚殇是大国师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请他替我算了一卦,算出当年你姐姐的死另有缘由,你想听吗?”沈玥璃准备开始最拿手的胡说八道了,楚殇本事大过天,也算不出死人的过往不是?那天底下哪里还有冤假错案,由着国师一掐指,天下人不必再递状纸。
可是信天神信成神经病的疆北人是信的,所以萧盈余一脸的疑色望着沈玥璃:“难道有什么隐情?”
“贾盛并不爱你姐姐,他勾引你姐姐只是为了拉下他弟弟的少长老之位。当年是扎西家发现的你姐姐和贾盛的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沈玥璃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盈余则是将信将疑:“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贾盛利用了你姐姐,目的是贾家老二,求的是贾家少长老之位,联合的是扎西家,毕竟这种事,若是由贾家自己人发现,大多都会遮掩住,他的目的便达不到,少长老的位置他也坐不得。”沈玥璃说得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萧盈余满脸的震惊,当年她姐姐死得不值得,但好说是为了爱情,错归错,总是轰轰烈烈了一场,现在沈玥璃却告诉她,那只是贾盛的一个阴谋?
“你在骗我!”萧盈余尖声厉喝。
沈玥璃掏了掏耳朵,继续无所谓地表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贾盛当年并不爱你姐姐,那么他要娶我也就不存在什么旧爱不旧爱的问题,反正只是利用不是?你也就别再阻拦我们两的婚事,他要娶我,跟放没放下你姐姐没有半点关系,从未拿起过,要怎么放?”
萧盈余霍然起身,差点掀翻了桌子,沈玥璃眼疾手快一手提起茶壶,一手拿起自己的茶杯轻璇腰肢,险险避开她这冲动,啧啧两声:“萧姑娘,温柔一点。”
“这怎么可能,当年我阿姐……我阿姐死的时候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只是利用我阿姐,他怎么能这么做!”萧盈余眼中有晶亮的泪光,看来她对她那位姐姐是真的极为敬爱。
沈玥璃扶好桌子重新放下茶壶和茶杯,细品香茗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萧盈余神色恍惚的离去。
说起来,贾盛提出要娶自己这回事,真是帮了她一个天大的忙,好多不好做的事,都有了好借口。
贾盛到底是不是为了贾家少长老的位置骗过萧盛香,鬼知道啊!
鬼都不知道,那不就是由着沈玥璃鬼话连篇了?反正什么事儿拉着楚殇往前一躺,那疆北的人就会信,谁让他们自己愚昧,寄希望于飘渺的神灵?
可爱的荆伊姑娘她趴在屋顶上,眯着眼儿地从细缝里往下望,不时掩一掩鼻子,觉得这萧盈余身上的香粉可实在太多了些,杂七杂八揉了好多种,差点没让她这过份灵敏的鼻子遭罪遭死。
她捏着鼻子又看了半天沈玥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吧唧了一下嘴:“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后她便笑得心满意足,管他楚国师和少主两人心底有多苦,反正这会儿沈小姐看着还是生龙活虎的就好了嘛,毕竟那是两个男人,痛一痛什么的活该忍着,沈小姐没事就好。
于是她悄悄合上那道细缝,翻身躺在屋顶上,望着湛萧如洗的天空,笑得一双细长的眼睛眯成了缝。
屋顶上的雪早就化了,石头做的屋顶坚硬硌人她懒得在乎,只是细细回想着沈玥璃一脸认真诓人时的样子,真好,她的朋友还好好的。
然后她翻了个身,望着下面正在努力翻着泥土的宏祈,看他腰间挂着的是一袋花草种子,沈玥璃变了一些,但这爱种花草的习好却还保持着。
她也是无聊,捡了屋顶上一个石子一弹,打在了宏祈后脑勺上,宏祈回头一看,她又躲下去,只看着宏祈一脸不解抓着后脑勺的样子偷偷发笑。
她这般无聊地等了好久,宏祈将院子里的地都整理得差不多,沈玥璃叫他进去歇息片刻,那院子里便没了人。
荆伊姑娘便从她扁平的胸脯前掏出来一把花种子,她小小的手指一张,在她掌心里的种子寂然无声埋进宏祈整理出来的土地里,这些花种子,无聊的荆伊曾捧着去问过黎锦,都是些什么花啊草的。
黎锦答不上,倒是黎卿卿早些年或许是为了讨宇文钰烨开心认真研究过,告诉她:当初沈小姐在烨王府院子里种的,就是这些花。
荆伊啧啧摇头叹息,这少主啊,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做尽了所有能做的好事和不能做的坏事,剩下的要看天意,更要看那沈小姐乐不乐意记得他。
黎卿卿像是良心发现了,细细地帮着荆伊把种子分好,又说了一些这些花种撒下去要注意的事项。
荆伊不太相信她,这个黎卿卿她坏当然是不坏的,可是真的架不住她蠢,蠢得要死的那种,所以荆伊不太相信这样的蠢人,沈小姐说过嘛,蠢即是恶。
她在屋顶上无声无息撒好了种子,做好了感概,又回味了一番沈玥璃做的火锅,抹了抹要流出来的口水,本就应该要回去报信了,可是沈小姐今日大概是闲得慌,刚见过了萧盈余,这会儿又要出门。
然,沈小姐出门,从来没好事,这是荆伊跟着沈玥璃这么久以来的经验,于是她拍拍屁股屁癫屁癫跟上。
沈玥璃的第三粒棋,是扎西飞飞。
沈玥璃虽然并不是过目不忘之人,但是重要的事,她大都记得清楚。
她依稀还记得,很久很久,在京城的鸿胪寺里有一场不动声色却惊心动魄的四方会谈,会谈中有一个小小的事件,或许大家当时都没有留意过,沈玥璃却记着。
当初那个摇着骨扇的太子靳祈向大周国提出要求,要把两国双边赋税调低,沈玥璃不肯答应,又说靳祈的生意大都与疆北做了,靳祈说疆北的价格高,所以才选择跟疆北来往多一些。
那时候沈玥璃是这般反驳他的:靳太子您不大爱跟我大周国做生意,而选择疆北,是因为你们的生意数额达到一定高度时,疆北就会把一个重要的女子嫁给您,算是稳固合作。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联姻,只是条件苛刻一些,靳祈大概也是在晋都的日子不太好过,才想出了这么个方法来稳固他在晋都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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