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2/2）

“你说你这人坏不坏，明明知道皇后那么宝贝沈毓曦的命格，你还在宫里放出那种谣言。”沈玥璃笑着拿笔戳他。

宇文钰烨点了点墨抹在沈玥璃脸上捉弄她：“二女嫁，星象乱。这么胡说八道的话她也信，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还拉着国师垫背，说楚殇这些天闭关就是因为九月九二女出嫁，乱了星象，他看天意受了反噬，这种毫无根据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信啊？”沈玥璃自己都说不下去，这破绽多到令人发指的空口白话，皇后她好说也是个识字知礼的人，怎么就能信了呢？

宇文钰烨则是笑着提笔蘸墨，沾了一点朱砂色给画中人描红唇：“谁知道呢？也许是他们太信命了吧，皇后如今除了抓住命格星象这最后一点救命稻草，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她不信，也得信。”

“可我依然觉得没那么简单，要不我们查一查皇后吧。”沈玥璃转着头想跟他说话，宇文钰烨故意低下头来，沈玥璃一不小心嘴唇就碰到了他脸颊，恼得她直拍他胸口：“你这人真是！”

宇文钰烨恶作剧得逞满眼都是笑意，一把抓住沈玥璃两只小手，另一手将画中人描好，他搁笔停墨，看着画里的人，皱了皱眉，略带些嫌弃：“长得也太难看了。”

“我觉得还行啊。”沈玥璃瞅了瞅，这人的眼光肯定有问题。

“不及你好看。”

“那倒是。”

等在旁边等这副画等了大半天的荆伊，看着比她跟蒙嘉还不要脸，像泡在蜜糖里的两人，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两个要点脸好不好！我还是个大活人在这里好不啦！知不知道羞耻了啦！真是够了！”

画像几经转手最后被放进了一个金色布帛缠起来的小盒子里，这盒子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画像，画中的都是美人儿，只是这些美人儿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很难说了，小太监关上盒子走了两步又停住，骂了自己两声，重新打开盒子挑挑拣拣了半天又取走一副画像。

选秀这件事虽然每三年就一次，但因为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每次都格外声势浩大，京中的街永远热闹，前脚送走了各国各族的使节，还未来得及好好庆贺一番烨王爷的劳苦功高，又迎来了皇帝后宫的大选，街上的美人们如鱼穿梭，多是准备着这几日进宫的，去经历最后一道筛选的。

沈玥璃跟宇文钰烨在府上待了些日子不出门也腻歪了，便出门来走走坐坐，正是盛夏时节，姑娘们都穿得凉快，公子们大饱了眼福，宇文钰烨指着街上一个愁眉不展的女子，说道：“就是她了。”

闻声看去，那女子虽不是倾城之貌，但面容清秀，透着一股书卷气，若是进了宫想必以这样的相貌和气质被皇上看中也不难，只是她眉头郁色太沉。

“叫什么名字？”

“伊若彤。”宇文钰烨应道，“说来跟你还有一些关系，她是商洛县丞伊玄清的独女，被强送进宫的。”

沈玥璃想了片刻：“我记得伊玄清勉强是个好官，应该不会做出这等卖女之事才对。”

“你忘了，商洛的位置极其巧妙，一面与疆北相接，一面是寂海海岸，还有一面是天堑之渊的千仞绝壁，与大周国相接的土壤其实不多，那里算是对外的要塞。”打仗出生的宇文钰烨看问题的眼光也不一样，分析的是地理位置。

沈玥璃自然知道商洛的地理奇特，她在那里生活过十五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商洛一直很贫穷困苦，战乱不断。

不过她考虑的方向则是京中为什么要把伊若彤要过来，虽说女子没得反抗，但商洛天远地远，要躲也不是躲不过的：“是皇后的意思吗？”

“不错，伊玄清极为疼爱这个女儿，若伊若彤入了宫，被皇后收卖，皇后在边境就有了她的人。”宇文钰烨点头。

“可皇后为什么突然要跟边境拉扯上关系，除非……”

“我就知道你稍稍一想就能知道。”

“皇后这是恶胆包天，不过这伊若彤也真是可怜。”沈玥璃看到那叫伊若彤的姑娘坐进了对面一家茶庄的二楼，正对着茶壶满面愁容，她一个女子，在偌大的京城里，无亲无故，很难改变什么。

“所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宇文钰烨没有什么太多的怜悯之心，他只把伊若彤看做一粒有用的棋子。

“晚些时候我去与她谈一谈，宇文钰枫那边呢？”沈玥璃问道。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天猛地暗了下来，太阳一点点被吞噬，阴影布满大地，太阳像被偷走了一般，刚刚还阳光灿烂的晴空转眼黑漆漆一片，压抑而浑浊的黄色光线填在半空中。

百姓们没见过这种情景，惊诧不已，纷纷走上街头指着天空私语声纷杂不断，猜测着这可是什么情况？太阳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这可是天大的异像啊，难道有妖怪？

“天狗食日。”沈玥璃淡定说道，她平时看的书多且杂，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他……”

“他会趁此次机会回来，回来了更好。”宇文钰烨笑道，与沈玥璃想到了一处。

“发生天狗食日这么大的事情，楚殇为何没有半分消息？”沈玥璃不解道。

“这也是我疑惑的。”

这边两人还不及解惑，那边一处极高的城墙台子上有一团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所有太阳被抢走的光好像都在那里，宇文钰枫自那点光线中凌空而下，一身画满城门符咒的衣服跟修真道士一道，他声音洪亮，传遍大半个京中：“诸位莫慌，此事恶犬吠日，容在下驱赶恶犬，还京中一片朗朗乾坤！”

然后但见他一身道袍半空飞来，落在人群中间，嘴里倒是念念有词神神叨叨，手上几翻又翻出一柄长剑直直向那已经被“天狗”啃掉了太阳指去，又是抖又是颤的，还左右比划，活像个江湖骗子。

人群中像是有人认出了宇文钰枫，高喊了一声：“是二皇子，是二皇子来救我们了，二皇子啊！”

这托当得太明显了些，沈玥璃光凭听都能听出浮夸来，好像宇文钰枫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但是百姓们查觉不到，只听见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二皇子厉害，二皇子造福百姓，二皇子威武雄壮”。

宇文钰枫一见有了效果，跳大神跳得更起劲，手中的长剑连连挥舞，直接在街上耍了一套剑法，还真有人以为这是驱鬼驱邪救回太阳。

沈玥璃在上面看着他在下方丢人现眼，眼泪都要笑出来，伏在宇文钰烨怀中笑得直揉肚子，你说你要回来，回来就是了，搞这么一出阵仗，您是真不嫌丢人啊！

宇文钰烨也难得因为外人忍不住笑意，实在是替宇文钰枫尴尬，这种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我说，这也叫能屈能伸了吧？”沈玥璃笑得擦了擦泪水，看着下面依然卖力表演的宇文钰枫。

“这比能屈能伸厉害多了，这叫能人能鬼，人不人鬼不鬼！”荆伊他们早就不顾形象笑得抱在一起了，实在是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精彩的戏码，半点也不能错过。

宇文钰枫早晚会再回京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沈玥璃并不指望在国寺那种地方真的能把宇文钰枫关一年，关键是他回来的时机，现在他回来的这么轰轰烈烈，这么豁出去脸皮，沈玥璃都有点不好意思再把他赶离京中了。

许是他们笑得太大声，所以宇文钰枫听见了，转过身来看见他们时，脸上激动的表演之情再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露骨的恨意和毫不加掩饰的杀机。

他提着剑，踩着茶楼的梁柱一路往上，剑光闪烁直直向沈玥璃刺来！

荆伊他们笑归笑，手上的功夫却是半点也不耽误的，与冰灵两人并肩而上，一人提剑相挡，一人暗器在手，嘴里还忍不住嘲笑：“怎么二皇子你不去驱赶天狗，跑来这里撒野了？”

就连蒙嘉也拉了架势挡在沈玥璃前面，他倒不是要保护沈玥璃，他要保护的是荆伊罢了。

“大胆刁奴！”宇文钰枫哪里容得下几个下人对他冷嘲热讽，挑了剑破开一道缝隙就要杀了沈玥璃。

沈玥璃端着茶杯稳稳当当地靠在宇文钰烨怀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一不躲二不闪，宇文钰烨手指轻弹，弹了一滴茶水打在宇文钰枫剑尖上，便把他连人带剑震开，口中说道：“怎么？二弟就是这么见过嫂嫂的？”

“大哥，你居然还真要娶这个女人？”倒也是怪事，宇文钰枫每次跟宇文钰烨说话的时候便换了一番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恨有嘲讽，有怒有克制，他对宇文钰烨的恨意是扎根在骨子里，自小时候起，他就立志要杀了宇文钰烨替他娘亲报仇，这么多年下来，这恨早已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你以为呢？”宇文钰烨拉着沈玥璃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二弟，难得回京，还是老实些吧。”

他说罢便拉着沈玥璃下了茶楼，宇文钰枫在后面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阴冷怨毒，现如今他已无人可用，只有他自己了。

宇文钰枫到底是个草包还是深藏，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是凡有着极深仇恨的人，都会被仇恨所驱使做出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