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2）

“就他这智商，当年败给少主真不是冤枉了他。”看着扎西顿吉高声喊叫的样子，荆伊啧啧两声。

“沈毓蕊呢？”沈玥璃问道。

“在马车里没出来，估计她也没脸出来了。”荆伊撇了撇嘴，小姐待她可不薄，她这背信弃义的本事都能跟小姐有得一拼了。

楚殇在国师府里等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直坐在竹林等着一个人，两天过去，他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他拿起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了一支曲子，曲子吹完了，他等的人终于出现。

“越奴无能。”那人的声音虚弱，像是经过了一场苦战。

楚殇便只能摇头叹息让他下去。

“沈玥璃，你何不来做国师？我怎么算都算不过你。”他苦笑一声。

京中今日这一炸炸得挺震撼，看戏的百姓个个都要恶梦好几天，他们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诡异，只道疆北的人好生无礼，虽然那烨王爷在京中不怎么讨喜，可是也容不得疆北的人这么放肆。

好在烨王爷睿智，没有被他们恶整到难堪，丢了大周国的颜面。

百姓总是这样单纯，他们想不到这个死去的人曾经牵动多少人的心。

沈毓曦今日也在人群里看戏，她自然知道死的人是沈耀翎，她吓得连路都走不了，从来没有想到沈玥璃的手段竟如此残暴，不仅能亲手杀人，还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来。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了沈府，关在房内不肯见人，也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摊模糊的血肉。

沈家的人不能去给沈耀翎收尸，收了尸就证明了这个人是沈家的人，沈家的人死在疆北的马车里，追究不追究，沈家都落不到好，沈云霆为此呕得吃不下饭，只能闷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不能说。

沈耀翎的死事小，可是疆北那边他若再想续上关系，那就困难了。

宇文钰烨和沈玥璃用了如此凶残的一招，足以把疆北想结交的心思吓得缩回去一大半。他需要另外找一个方法，让疆北相信宇文钰枫。

其实今日这炸得威武壮观的一幕说来也简单，蛛网的杀手会各种各样的暗杀之术，不代表他们不会弄点大动静出来，提前给沈耀翎喂了粒药，配上特殊的手法，比如宇文钰烨打开马车门时，手指轻抬向他射去一根发如毛发的银针，点在他某个穴道上，药见银针而炸，沈耀翎就炸了。

宇文钰烨安顿了疆北的人，回府换下那身他不是很喜欢的王爷朝服，看着稍微有些疲色的黎锦：“对手很强？”

黎锦想起了这两天蛛网折损的人手，点了点头：“很强，不过我们还是赢了。”

蛛网可说是经历了近几年来最强劲的对手，那人的武力不输蛛网，只是不如蛛网的杀手阴损，别人看着这几天疆北的马车是平安无事，安安稳稳地往京城城驶着，但只有宇文钰烨和黎锦知道，沿着这车队一路，所看不见的是怎样的血腥厮杀。

一方要保住沈耀翎的命，一方要杀掉沈耀翎，紧紧相咬不曾松过牙关，直到到了京城城脚下，黎锦亲自出手才算是解决了此事，安排好了杀招。

“想不到楚殇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宇文钰烨说道，楚殇一直清清淡淡，恭敬谦让，倒不曾想他手底也有这样的好牌。

“其实也算不得杀手，这件事跟国师有关我们也不曾想到。”黎锦替宇文钰烨铺开今日的情报，又递了一件常服给他，两人相处多年，这些事之间极有默契，不需言语，一个眼神便可领会。

“沈玥璃怎么样？”宇文钰烨一边说一边喝茶。

“她很好，今日她也在场，并无异样。”黎锦的话玄妙得很，但宇文钰烨却听得明白，一整天下来，他什么都不担心，因为别的事他跟沈玥璃两人都安排得极好，唯有沈玥璃本身才是他担忧的，如今她没事就好了。

“少主要去看看沈小姐吗？”黎锦贴心地问道。

宇文钰烨摇头。

沈玥璃倒的确也还好，只是坐在院子里有些出神，沈毓蕊走进来的时候没有摇曳腰姿，干净的脸上也还没有来得及抹胭脂，她看着沈玥璃摇晃在藤椅上的身影，想唤一声五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你若是来道歉的，不必，你若是来宣战的，更不必。”沈玥璃摇了摇藤椅，没有转头看她。

沈毓蕊苦笑，从她没有杀沈耀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跟沈玥璃回不到之前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毓蕊始终想不明白，按理说，沈玥璃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才是，毕竟她是最恨沈耀翎的人，由她去骗沈玥璃，最是可信不过。

沈玥璃看着藤椅上面缠绕的青藤，有几片小小的叶子毛茸茸的，她像是仔细研究这叶子是如何生长的一般盯着看了好久，好久之后才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是为了阻止我杀沈耀翎。”

沈毓蕊想起那天的那场酒，本是极快活，怎么变现在这样？她还是不明白：“你如何得知？”

“因为你比我清楚，沈耀翎的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疆北失去了与大周国叫板的筹码，也失去了与宇文钰枫暗中来往的桥梁，这对沈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因为这都是沈家承诺给疆北的条件。我依然记得你说过，如果我动到沈家，你会与我敌的。”

沈玥璃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沈毓蕊：“这一天早晚会来，只不过赶上了这件事而已。你虽恨极了沈耀翎，但沈家对你来说更重要，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重沈这一姓氏，你投奔谁不是能好好的活，为什么就是不肯摆脱沈家？”

“你离了沈家有烨王爷，我离了沈家有什么？”沈毓蕊反问一声，眼里有些泪光。

“离了别人，就不能活吗？”沈玥璃怎么都想不通，沈毓蕊为什么这么执着。

她沈玥璃又几时真的拥有过宇文钰烨，外人眼里看着她是与宇文钰烨亲密无间，可是事实呢，宇文钰烨才是真的要杀她的那个人，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死去的心爱的女人，可是她沈玥璃不一样好好活着的吗？

“你从小养在别处，你根本不知道沈家的家规是什么，就一条，对沈家有用的人才有资格活着。我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用，这么多年来我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深入骨髓，你让我说离开沈家，无异于要抽我的骨髓，你说我能不能活？”沈毓蕊脸上渐渐布满泪痕，她没有沈玥璃的坚韧和勇气，离了沈家这个栖身之地，她根本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就像她很早很早以前说的，沈毓曦看中的是皇后之位，那她呢，她可以看些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天下之大，没有她可以容身之所，她何尝不想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可是哪里还有什么男人看得上她？

她只能一道路走到底走到黑，哪怕明明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她也不愿回头，回头太难。

她的逻辑浑身破绽，但沈玥璃不想再去反驳，沈毓蕊的心理几乎已经扭曲了，她可恨又可怜。

沈玥璃看着有些崩溃的沈毓蕊，她很想像以前那样上前去抱一抱她，告诉她不要再错下去，但理智告诉沈玥璃，没用的，沈毓蕊根本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否则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可以做出选择了。

沈玥璃她只是有些难过，原本以为，这沈家总是有个不一样的人，可以让她对这世间亲情理解得不那么丑陋难看。

“你走吧。”很久以后沈玥璃说道，“我答应过你会杀了沈耀翎，我做到了。”

不仅杀了，还是用这么大快人心的方式，她做到了她承诺之事，无愧于沈毓蕊。

沈毓蕊突然冲上去抱住沈玥璃，泪水滑进沈玥璃的脖子，冰凉浸人，她哭泣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五妹，对不起。”

然后转身跑开，步子跄踉，大概是有些后悔的吧，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像沈玥璃这样的人，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院子里恢复了初始的安静，沈玥璃痴痴地望着院里开得正好的花，把怀里的一粒药扔进了花圃里，这粒药名叫回生天，出自国师楚殇之手。

“茶棚的那小姑娘安排好了没有？”沈玥璃忽然觉得疲惫。

“给了一些银两，早就送走了，放心吧。”荆伊回话，只是看向沈玥璃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看，沈玥璃总是这样无情而多疑的。

那沈毓蕊好心救下的姑娘是她安排的，那些骚扰小姑娘的流氓臭汉也是她安排的，不过是为了将沈毓蕊身上带的药换走，楚殇交给沈毓蕊的回生天，换成了今天这个一点既炸的好药。神不知鬼不觉，不仅连疆北的人不知道，就算是楚殇一路派去的人，也没有发现不对劲。

沈玥璃早就防着沈毓蕊变卦，她从来就没有彻底的放心过，她总是算无遗漏，再细小的地方她也不愿意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