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2/2）

民不与官斗，她这一声娇喝倒是真把那几个人吓退了，骂骂咧咧远走。

小姑娘仍然吓得眼泪直流，哭个不停，沈毓蕊走到她跟前，把荷包扔在她脚边：“拿着这些银子上别处讨营生去吧，这些人今日走了明天还会回来的。”

像是被这天降的好事砸晕了头，小姑娘抬起泪眼，婆娑朦胧地看着她：“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谢什么谢，赶紧走，哭哭啼啼看着就烦。”沈毓蕊没有理她，自己上了马继续赶路，等到傍晚时分，就能跟疆北的车队遇上了。

沈耀翎已经只剩一口气了，躺在马车里双眼无神地望着车顶，不甘地等死。

马车门打开，刺眼的光线照进来，他眯了眯眼，光线里的那人她几乎认不出来，这干干净净的女子能是沈毓蕊？

“怎么，才几日不见，三弟就不认识我了？”沈毓蕊娇媚地嗔了一声，这样一来，沈耀翎倒能认出。

“你这个贱人！”哪怕都快要病死了，嘴里还是不干净，骂得话也没个新花样。

沈毓蕊自然不会把他这等临死之言放在心上，关上马车门，坐在沈耀翎旁边看着他发青的脸色，啧啧两声：“三弟啊，你说你都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没死也真是怪可怜的。”

“你想干什么！”沈耀翎迟钝了好些天的脑子终于转动了一下，沈毓蕊与他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她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

沈毓蕊笑了两声：“你都这副死人相了，我想对你干什么，你也干不了啊。”

“荡妇！”

“你若是再骂，这续命的药我可就扔了啊。”沈毓蕊笑吟吟从袖子里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来，递到沈耀翎眼前：“三弟可是认得这药的吧，父亲求来这药可不容易哦。”

沈耀翎眼里都绽出精光，他当然认识此药，这是楚殇的药，听说能令人起死回生，比之疆北的续命丹还要神奇！除了皇族中人外人求都求不到，当时沈耀翎难受欲死的也跟楚殇讨要过，只可惜楚殇未给，现在这粒肯定是楚殇拿出来的！

“看来三弟还没有病糊涂，这回生天也是认得的。”沈毓蕊是像是逗猴一般晃动着药丸，沈耀翎的眼珠子和脑袋便跟着这药丸转。

“给我……你给我……”沈耀翎只差求她了，这可是他活命的希望啊。

“啊呀！”沈毓蕊手指一松，药丸滚在马车板上，沾了灰尘，洁白的药丸便乌黑了，她抿着嘴看着沈耀翎：“三弟我不是故意的。”

“你！”沈耀翎气得只差吐血，瞪大着眼睛看着沈毓蕊，想起身夺过药丸，无奈身上使不出半点力气。

沈毓蕊拿着那药丸出神片刻，眼里有些痛苦的神色，痴痴笑了会，最后素手一推，塞进了沈耀翎嘴里。

沈耀翎满脸都是惊喜，怎么也想不到沈毓蕊真的会给他，难道她不应该想杀了自己才是吗？

还沉浸在巨大喜悦里的沈耀翎身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大叫出声，猛地坐起来一看，一片鲜血淋漓，而沈毓蕊的素手握着一把小小可爱的匕首，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血，狰狞地笑着格外恐怖：“三弟，你可知这一天，我足足等了四年零两个月十八天！”

这是她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她每天每夜都盼着沈耀翎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废物，每时每刻都记得那一天他是如何领着人进来，把睡梦中的自己从床上拖下来，撕烂了衣衫，绑住了手脚，任由一群禽兽在她身上施暴的！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的晚上，永远记得那些人残忍的笑声和叫好声，记得他们在自己身上蹂躏时心底的希望片片破碎时的撕心裂肺。

那是她的亲弟弟啊！一母所生的亲弟弟啊！

他为了让他的朋友高兴，他为了证明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就带着这些人破门而入，任由自己被他们玷污，他还在旁边喝茶叫好，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

她哭啊喊啊，绝望啊，她以为会有人来救她啊，等到最后只等来了娘亲嫌弃的眼神，父亲冰冷的话语，还有姐姐妹妹们幸灾乐祸的笑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还是说，在沈家行恶，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这里本就是恶之根源，一花一草都是恶，一人一言也是恶，活着，都是恶。

沈毓蕊握着匕首笑着，笑得太大声都要撕裂嗓子，咳得她肺都要吐出来，大仇得报的快感几乎要冲击满她全身每一个毛孔。

“啊啊！”沈耀翎状若癫狂，跟疯了一样失声大喊，拖着已经残缺的身子就要冲沈毓蕊扑过去跟她拼命，沈毓蕊挥舞着匕首逼得他不敢冲近来。

在那声大喊的声音马车就已经停下来了，扎西顿吉一打开马车门，就看到沈耀翎半个身子是血，正要冲上去杀了沈毓蕊，沈毓蕊的匕首早就被他打落了，这会儿正被沈耀翎压在身下，要被他掐死。

“沈公子！”扎西顿吉连忙跳上马车要拉开沈耀翎，脚下却踩到一团软物，挪开脚一看，正是沈耀翎那罪恶之源！

沈毓蕊被扎西顿吉救下，沈耀翎这伤是不再适合赶路了，车队只好在路边停下，沈毓蕊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齐飞，她一身是血笑得又如此可怕，大家都不愿意接近她，只觉得她是个疯子！

沈耀翎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自从回到京中，他这下半身就没有安生过一天，如今更是直接没了！

他又气又恨又痛苦，复杂的情绪折磨得他快要发疯，躺在马车里鬼喊鬼叫个不停，把沈毓蕊和沈玥璃骂了个痛快，言辞之恶毒听得一个外人都要捂耳朵，倒只有沈毓蕊听得起劲，他骂得越是狠，沈毓蕊就知道他越是痛苦。

“沈毓蕊，等我好起来我非要杀了你，我要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你给我等着！”沈耀翎恶狠狠地骂道。

笑够了的沈毓蕊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扶着马车门：“是吗？那三弟这恐怕是好不了啊，哈哈哈……”她一边说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沈耀翎。

沈耀翎挣扎着要起来，却因为剧痛又不得不倒下，无能又窝囊的感受快要把他逼成神经病，目眦欲裂地瞪着沈毓蕊：“我总有办法的，沈毓蕊，等我好起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那我就等着，三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沈毓蕊冷冷笑着，除非大罗神仙转世，否则沈耀翎就永远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扎西顿吉细细看了一番沈毓蕊凹凸有致的身段，眼中泛着贪婪之色：“沈小姐来此，到底有何事？”

他能跟宇文钰烨打仗，自然不会没有脑子，沈毓蕊若真的的是要报仇，刚才那一刀子就已经直接捅进了沈耀翎的心脏了。

沈毓蕊的眼中是一片空虚，她看着沈耀翎，干笑了两声，声音苦且涩，转头看着扎西顿吉：“疆北若是还想与枫王爷联手，最好就保得沈耀翎平平安安到京中，他若是死在这儿了，皇上可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自然，那沈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扎西顿吉疑惑道。

“当然有。”沈毓蕊柔媚一笑，把扎西顿吉的心神勾得好生荡漾。

沈毓蕊不是沈玥璃，她跟皇帝没有交易，就算沈耀翎活着到了京中，她的生死也不会那么危险，而且，她早就有后路了。

但她，终究是背叛了沈玥璃，昨晚那一场酣畅的酒，只当是别离愁。

这是许久之前就埋下的分歧，她们两人是因为有着共同的仇人沈耀翎和沈毓曦才走到一起，如今沈耀翎形同死人，沈毓曦也早就身败名裂，存在于她和沈玥璃之间的问题便凸显出来。

一个，是要送宇文钰枫入东宫，让沈家家门壮大，她好倚着大树乘凉的。

一个，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沈家毁灭掉的。

这矛盾太尖锐。

夜晚的时候，荆伊给沈玥璃喝了一碗安神汤，她在昏昏沉沉里睡去，等到她睡着了，荆伊敲了两下窗子，宇文钰烨这才跳进来。

“少主，你要见小姐也用不着使这种法子吧？”荆伊望天，搞得好像少主是偷窥狂一样。

“退下。”宇文钰烨今日没有心思跟荆伊说笑，只挥了挥手。

荆伊有些疑惑，但还是端着空碗在外间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