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2）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了，沈玥璃这只手呀，就有些细微的发颤，若这时给她一只笔，只怕都要握不住。

这满天的桃花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趣味，花开得再好，赏花的心情不在了，也是徒增烦恼。

“沈玥璃……”宇文钰烨低呼一声，眉心皱着几分苦涩。

“天色已晚，今日多谢烨王爷相伴，我就先回府了。”沈玥璃轻点了下头，这风也静了，花也谢了，那人也该散了。

她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眉眼依旧，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有半分改动，眼底也是倒映着这一片花海，衣衫上沾了几片偷香的花瓣，步子迈得缓，走得慢，脚下早谢的桃花翻卷，铺出一条花路来。

宇文钰烨看着她清瘦而笔起的背影，突然失去了声音，他本该上去拉住沈玥璃，叫他不要听楚殇一片胡说八道，可看着沈玥璃丝毫不在意一般的神色，脚就好像被人钉在了这里，挪不得半点。

沈玥璃的内心有一双柔软细腻的手，这双手干净白皙，正一片一片捡着沈玥璃心底碎开的东西，小心地拼凑好，这里有一片，那里有一点，细致而温柔地拼出原本尖硬的样子。

这过程是疼痛的，疼得她的心脏有些的紧缩，沈玥璃便笑笑，笑容好看得不得了。

“你怪我吗？”楚殇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走在沈玥璃旁边。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该忘记，他原本就是要杀我的人。”沈玥璃摇头，该谢他才是，击碎一场镜花水月黄粱梦，省得自己连真与假都分不出。

“沈小姐……”楚殇还想再说什么。

沈玥璃淡淡笑出声，打断他：“你也不必再解释，诚然你是担心我忘记了我与烨王爷之前的三年之约，但楚军师，你又何尝没有私心呢？”

楚殇看着她，苦笑一声：“便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沈云霆利用了你，但真正将宇文钰枫，皇后和沈家推到极危之境的人却是烨王爷，你不过是把我当了枪，想给烨王爷一击重拳。”沈玥璃一边说一边笑，却不知是笑谁。

楚殇的步子稍微一滞，他始终还是把玩不来这种权术之事，心神一片清亮，半点肮脏事也藏不住。

正如沈玥璃所说，宇文钰烨在无形中推动的那些事，让宇文钰枫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楚殇哪里容得下宇文钰烨这般肆意，自然想来报复他一番。

这场桃花美色，是宇文钰烨自作孽。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我不怪你，我也早就看出了宇文钰烨的计划，却没有告诉你，说到底，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沈玥璃不是一个出了事就要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的人，是她自己没有考虑过楚殇的感受，被他反击，天经地义，她心甘承受。

未曾离去的几朵桃花还悬在沈玥璃衣间，楚殇的手指灵巧，捡走了那花朵，苦笑着对沈玥璃说道：“日后我再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沈玥璃转过身子望着他笑了笑，楚殇，终究是不会成为她与宇文钰烨这样的人的，连这种小事他都内疚得成这副模样，哪里是能杀人的？

宇文钰烨还站在远处，看着楚殇与沈玥璃笑语相谈，心里无端地堵着，楚殇于沈玥璃，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她聪慧绝顶自然看得楚殇是在利用她对付自己，也还能与他笑之安然？

于是他眉峰紧蹙，敛几分冷意。

小院里的月光流淌，沈玥璃一如以往吃饭，烹茶，养花，没有半分异常，可冰灵和荆伊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宏祈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沈玥璃，嗫嚅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问道：“玥璃姐姐，你是在生烨王爷的气吗？”

“没有。”沈玥璃悬壶冲茶，神色自然，递了楚殇一杯。

宇文钰烨站在高墙之上看着一人静坐院中的沈玥璃，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又好像有些什么地方不再一样。宇文钰烨看了很久，没有看出是哪里不一样了。

“少主，夜很深了。”黎锦心底有悠长而无奈的叹息声，当初是他一眼认出沈玥璃，他开始想着，若是当时不指出来给少主，是不是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黎锦，你说，她为何就要生就这样一张面孔？”宇文钰烨轻语，带几分漫无边际的怅惘。

黎锦无话可接，总不能说，少主，沈小姐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是您自己心志已有所摇摆。

五年前的桃花开得比这时还要艳丽明媚，宏珍的笑声比沈玥璃的还要肆意快活，她在桃花林里轻歌曼舞，朝宇文钰烨挥着手：“王爷你看，这桃花开得多好。”

宇文钰烨也还记得当时的宏珍身上的温度和味道，带有冷冷的清香，她曾说：“我的命是少主的，若是有人要杀少主，需先踏我的尸体。”

那样痴情而坚定的话语尤在宇文钰烨耳侧，那时的宇文钰烨还不是京中恶鬼，还没有这般冷绝残忍，当年的他内心柔情满溢，漫天的花雨里，他曾拥着宏珍翻滚在地，沾了一身的桃花。

今年的桃花又开，已有五年不曾去看过的宇文钰烨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想着或许再共一人看一场桃花也是好的。

“回吧。”许久之后宇文钰烨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沈玥璃与楚殇笑谈的模样。

黎锦再叹，冤孽啊。

“楚殇，当年我出生之时你也在场，可否问一下，我娘葬在何处？”沈玥璃突然问道。

楚殇神色一滞，这实在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一桩往事，放下茶杯才说道：“西郊，乱葬岗。”

“好。”沈玥璃点点头。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楚殇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回京这么久了，也不曾前去祭拜总是有些说不过去。”沈玥璃应道，只是目光幽深，滑动着些暗藏的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