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五)(1/2)
“你听说过天地祖神吗?”
说这话的时候梁雁支着上半身坐起来,神神叨叨地瞟了门外几眼,颇有一开口就是惊天秘闻的架势。闻人异被她肃穆的神情所感染,身子向前凑似要洗耳恭听。
“不知道。”
“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对了!”一瞬间梁雁自破了所有的虚张声势,又仰回枕头上:“我也不知道。”
闻人异喉哽气极,几乎是凭本能地压制着拔剑斩人的冲动,牙齿不知咬碎了多少:“你在寻死?”
“哎哎哎……冷静,莫生气嘛!”又戏弄了一回闻人异,梁雁心里一个爽字横着写,表面却做着副怂包模样,目光躲闪地说:“我老实了!我交代——就咱俩遇见那天夜里,我被神仙托梦了,那些关于将军您和您的伟大事迹,都是神仙在梦里告诉我的!”
“……梁雁,你是不是拿我当三岁稚儿来骗?”闻人异杀心不减反增,默不作声右手按上百缠剑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本就不是你们朝代的人,后来我梦醒了起来起夜,人就已经被神仙送到那片林里了。不然你看我,言行举止,跟你们几分相似?”说到最后反而是梁雁受了莫大的冤枉般委屈起来,操作之骚,直接给闻人异整蒙了。
大概早起傻一天,他也不例外,半信半疑,却还保持着最基础的戒备心。
“如此说来,是天地祖神给你托梦?可上古至今,无论神话还是正史,都从未记载过这位神明,让我如何相信你?”
“不相信我就宰了我,”梁雁把心一横,从容说道:“反正我毫无保留,既然祖神让我留你左右就说明我有我的用处。”
“秉政将军,异人异血,福祚齐天,杀我又何妨。”
说这话时,梁雁眼中漆亮,那些藏在眼底未说出口的字字句句,与闻人异一瞬对视,他便明白了——
他心中所想,那些无人知晓无从提起的,龌龊的宏伟的野心,她都知道。不仅知道,她还要帮他实现。
心中兀地荡漾起无边涟漪,闻人异自认心性坚若磐石,却被她一把小锥敲出了缝隙。他几时未遇见过能如此与他心意相通的人。
可他是什么人——七岁生异成身宗族视若邪祟,十三岁父死从军十五岁斩敌破万,二十岁金盔银绶册封秉政将军。闻人异这一生太过懂得克制,无论是欲望还是情感都被他牢牢禁锢在风平浪静用来欺世的皮相下。
既然有人主动请缨做棋子,即使已有欲望已生情感,用完这枚棋子,他也可以弃之毫不留情。
只是他突然不敢看梁雁那双朝霞般晶亮的眼睛,他站在风云骤变的前夕,被火红的朝霞灼烧着一颗石心。
匆匆站起身背对着她,闻人异沉声道:“你所说的我明白了。这些话到此为止,不能再说第二次。”
言毕闻人异大步离开,背影多少有些萧索。
梁雁依旧横躺在被子碎成布絮的床上,仰头看着上方花鸟锦帐,大口呼吸着,脸颊涨红一路蔓延到锁骨。
为什么你欲言又止了?
乌索铃在脑海里像个索命的鬼一般问着她,可这个问题,梁雁自己都回答不来——
为什么欲言又止,为什么不干脆说出所有的一切彻底让自己问心无愧,让他去完成历史,却真真假假地编了个祖神托梦的垃圾故事给他听,还堂而皇之地挑破他的野心?
在某个意识涣散的角落里,乌索铃笑得阴冷无情:“你不告诉他,无非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神史里的地位。阿雁,两千年的因果已经落成,你在犹豫什么?你又想保全他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他不该活成两千年后的那样……”属于梁雁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本可以自立为君或战死沙场,无论怎样都能在史册里一笔青史留名的——可闻人异他孤零零活了两千年,无人记得也无书记载,留不下只言片语,被世界抛弃……”
“你心软他作甚!他不是被世界抛弃,是自己放弃的自己!”乌索铃几乎是咆哮出声,梁雁灵魂顿时掀起一阵激荡。
“你说什么?”
言语却戛然而止,她像是犯了大错般缄口,铁了心地不再说下去。两个灵魂对峙良久,无以复加的沉默里,乌索铃叹了口气。
“从今日起我帮你磨合神骨,这将会是一个很疼的过程,你必须承受。”
无论清晨发生了天大的事,梁雁照样把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午时过后才晃晃悠悠地去了阙城演武场。
文臣喜静武将好功,秉政将军府离演武场不过横穿三条大街的距离。演武场近山,山下笆篱围着数十顷荒地,梁雁刚站到笆篱门前,便有一脸老大不情愿的五方来接她。
五方到底心性不如他将军复杂,所有的不满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一路走得步子极快,也不管身后人能否跟上。
“演武场是阙城八万将士操练之地,本就容不得女子进入。你长裙散发,最为累赘,别丢了将军脸面就好!”
fine,这是正宫来训话了。
梁雁踮起脚尖提起裙边,几乎一路小跑地跟着他:“我那夜表现得那么出色,你还不相信我啊?”
“我是不相信你,可我相信将军的眼光。”五方回过头向她投来见面的第一道目光,淡漠冰冷,却夹杂着丝缕不易察觉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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