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忠臣孝子(1/2)
自从太子晟醉酒殒命,上皇在皇后的劝说之下,就此打定了主意滴酒不沾,但是这天上皇难得高兴了一回,便又频频呼酒。等到酒宴将散时,上皇左一杯右一杯的已然喝得酩酊大醉,内侍们掖之不能起,扶之不能行,连肩舆都乘不得,最后还是王公公背负上皇而走。
虽然上皇醉了,但是汪皇后始终清醒得很,京师上空的日食应该是上天示现的一个兆头,其于长庆宫到底是好是坏呢?汪皇后一时还有些瞧不出来。
两位皇孙先前就被奶妈和嬷嬷们安顿着睡下了,康妃这会儿也率着宁妃和寿妃先行告退,光明殿里眼下只有陈太后、汪皇后和唐储妃这祖孙三代女人在。她们的目光灼灼,似乎都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没人抢先开这个口。
烛影摇红,照得地上的影子也晃晃悠悠,汪皇后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嚅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成。
陈太后努力了半天,这时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她说:皇后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天狗食日,乃是上天示警,吾倒以为这是上天给永寿宫一个悔罪改过的机会。
汪皇后苦笑一声:悔罪改过?但愿如此罢。
元献太子妃唐媛一直有点心神不宁,这时候却插话说:回禀母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儿臣清明出宫往佑圣寺祈福上香,曾经见过元妙上师一面……
陈太后一时没想明白,怔道:那个元妙上师?
汪皇后的眉头却是一皱,急急地说:你见过她了?可有什么消息?
陈太后这下也回过神来,“是啊,宫禁森严,消息难递,你若是见过她,可曾设法通些消息?上次陈夫人来去匆忙,竟是不曾见上一面……唉,消息难递,叫人莫之奈何!”
唐媛道:儿臣亦没有料到会在佑圣寺里见到元妙上师,不过既然见到了,那也是天假其便,儿臣岂能放过,当即修书一封,请元妙上师设法转呈臣父,儿臣要臣父心念社稷,抱忠怀孝,妥为设法。元妙上师亦亲口答应儿臣,同仇敌忾,致成此事。
汪皇后先是一喜,继而又迟疑道:话虽如此,到底远水难救近火,时移势易,似乎难作倚靠……
唐媛道: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然而儿臣敢请太后娘娘与母后娘娘放心,臣父忧君忧国,自会尽忠尽孝,匡扶帝室,谨守臣节。
陈太后说:吴王是吴王,尔父是尔父,龙生九子尚有不同,何况尔父与吴王只是同族!吾看天现日食,其兆头应该甚好!世事千变万化,总有他们顾虑不及之处。与其死水沉沉,波澜不起,倒莫如生出些变化,让人觉得日子还有些盼头。
汪皇后定了定神,忽然说:这长庆宫四面高墙,密不透风,闷得象个葫芦,得想办法钻它几个眼子,也好透透光,通通气。
陈太后眼睛一亮,点头道:对,应该趁着这天象示警的好时机,密密麻麻地多钻些眼子!
日食异象发生之后,京师和江南如今都在传言,煞星凌日,而日主人君,此大凶之象,莫非预兆着长庆宫的太上皇凶多吉少,这回将要应劫而去?这大不敬的话如果往深处细说,太上皇的幸与不幸跟宰执的忠义与皇上的孝顺大有干系,而这正是天人感应的具体例证。
百姓和朝臣们对于吴王不忠和皇帝不孝的声讨和指责隐隐约约传进长庆宫帝后的耳朵里,这给上皇和汪皇后带来了些许希望。长庆宫的人觉得现在应该妥善利用外间的这股风评,虽然上皇和皇后暂时还看不出情势将往何方演变,但是不可否认,日食的发生对于长庆宫而言喻示着新的转机已经或者将要来临。
长庆宫的人都想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连日来,汪皇后一直呆在同庆堂跟上皇推究盘算此事,因为汪皇后的迫切,连带得上皇也跟着热衷。
只是不管怎么推测盘算,幽居禁宫的帝后贵人们,对于宫外的情形如同盲人摸象,所以这推究来、盘算去,都是纸上谈兵,难见效用。
汪皇后因此难以安心,她跟前的亲信何知书说:奴才以为,要想探知永寿宫和朝臣的态度不难,假如上皇忧心成疾,卧病在床,永寿宫岂能对此置之不理,这忠孝二字其实就是把衡量的尺子,为人子者,敢不虔敬?眼下天现异象,可不正因为忠孝不存,仁义俱失,诸礼皆废,所以才会人怨天怒。
汪皇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要上皇卧床装病,借此试探永寿宫吴王唐妃的回应,以及朝臣百官所持的态度。根据永寿宫和朝臣们的态度,长庆宫便可具体选取所要应对的策略。
皇后这就郑重其事的去同庆堂跟上皇商量。上皇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好端端的要他装病卧床,这似乎有点太不着调,但是汪皇后一再说,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皇上就得用一些非常的法子。皇上这病自然不是遭了天遣,而是给不忠的臣子和不孝的逆子给生生气出来的。永寿宫如果还有一点孝心,自然该来长庆宫朝觐太上,永寿宫要是肯来朝觐,日后朝臣和外戚来宫里问安请谒,应该再没有理由阻挠非难。眼下宫里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跟外面通上消息,这消息不通,寸步也难行,永寿宫来不来朝觐其实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皇上能够跟朝臣和外戚们相见,只有见了,才能传递消息,才能有所安排,……皇上不妨权当是在演戏罢了……
汪皇后的话最终说动了上皇,于是乎上皇突然就病重不起了。
上皇这回发病甚急,慌得内廷令王守礼带上一群小宦不管不顾的想冲出宫门去传召太医,却被执金吾林重阳如临大敌般的拦阻在丽景门内。
王守礼几番交涉未果,于是领着一帮宦官在宫门里呼天抢地的大哭大叫,宦官们尖利的嗓子一时竟压倒了金吾卫将士们的喝叱,他们那拖着长音的数落哭叫,比京师里专事哭丧的妇人们还要有板有眼,有腔有调。
显然这些举动都是长庆宫预先编排好的,意在让上皇染疾的消息不胫而走,使得天下臣民尽知。这目的自然也如愿达成,不上两日,合城皆知上皇病重,却被弃置于冷宫而无人过问。茶馆酒肆若有人谈及此事,则每每摇头叹息不已。
上皇染疾的事自然也惊动了朝臣,太师陆正己和太傅陈从圣会同谏议大夫尚质和京兆尹崇恩等人联名上奏,请皇上率文武百官亲临长庆宫朝觐太上皇帝,以尽人子之孝、臣子之忠,安黎庶百姓之心。
上皇染疾是桩大事,永寿宫不能再无动于衷的置之不理,先前已被朝臣们的天人感应说搞得心神不定的圣母娘娘,现在越发食不香而睡不宁。
“朝政外事自有吴王做主,娘娘有什么好担心的!”陆太夫人劝她息心宁神。但是唐太妃却听不进耳,她想,要是皇帝亲往长庆宫朝觐就能够消灾弭难的话,自己似乎没有理由去干涉阻止。
唐太妃召来吴王征询他的看法,唐觉之先还不置可否,未了却说了一句:长庆宫之丧,实即为永寿宫之喜,娘娘何须为此挂虑?臣在此为圣上和娘娘贺。
吴王这话最终打消了唐太妃心中的顾虑,天现灾变,自然是要报应在下方凡人的身上,上皇若应验了此劫,自然就代受了天降的灾殃,诚如兄长所说,这对永寿宫而言,有利无弊,正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自己的确是多虑了。
唐太妃拿定了主意,只许太医进宫侍疾,自己却守着皇帝不让他前去朝觐。然而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此时都来永寿宫见她,燕国大长公主惦记着小楼子的前程,倒还恭顺安分,宁安长公主却是人未语泪先流,她眼泪汪汪的哭求圣母娘娘开恩,允许其进宫探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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