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牵线搭桥(2/2)
林氏劝他说:王爷总摄国事,何须事事皆问旁人?太子妃不过是替先太后、故太子做场法事而已,王爷到时候多派些人手随行护持也就是了,难道还怕她有什么异动不成?
唐觉之道:凡事总要小心一点为好。况且这其中的干系,你妇人家懂得什么?
林氏失笑道:王爷既这么说,莫非打算关她一辈子?依妾身看,凡事见好就收,该紧时紧,该松时松,这才是正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宜王早薨,这一死百了的,想争也争不得,太子妃弱质女流,子尚年幼,又能对王爷有多大妨碍?王爷便放一放又有何妨。王爷要是执意不允,陈夫人那儿怕是不肯依,从此天天上门厮缠,王爷既打不得又骂不得,到时候吃不消受不住了,自然还是会应允的不是?
林氏一阵紧言慢语终于打消唐觉之心中的顾虑,不过吴王仍是关照了林氏的兄弟执金吾林重阳,要他随从护持,以备万一。
因着母亲陈夫人的大力协助,在锁闭于宫中五六个月后,元献太子的未亡人唐媛终于获准前往佑圣寺行香奠祭。唐媛此番能够成行,这对于长庆宫的老老小小来说,是相当值得重视的一桩大事。
太皇太后和汪皇后都召太子妃来问,这婆媳祖孙三代如今可是一条心,都在想是不是长庆宫的门禁将因此有所松动。
只是一番猜测和臆想之后,还是不太搞得清外面的情形,尤其是听了唐媛说起其母陈夫人进宫之事。“那日母亲进宫,左右才不过二三个时辰,而永寿宫派来的人始终如影随行,连如厕都跟前跟后的假献殷勤,想趁机问个事,说句话,实在是万难……”
陈太后有些恨恨的说:陈夫人既然得已进宫,长公主、公主何以不能进宫?
汪皇后却叹息道:外锁内闭,消息难通,究竟如何,或许还得再看一看……你此番出宫,到底要多留些心眼,但有机会便设法打探,外面情形如何?朝臣竟置上皇而不顾不问么……
唐媛说: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自会想方设法打听明白……
陈太后也关照说:凡事当见机而行,不可使外间生疑!这回既能出宫,总归是件好事,务要小心谨慎。
元献太子妃的鸾驾由春华门驶出的时候,天街上早禁了一切行人,车驾所过处且还设有步障,使内外皆不得互视,而金吾卫随行的校尉们更是密密层层,全然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
佑圣寺里一切仪轨均作好预备,太子妃一旦驾至,钟鼓齐鸣,梵音呐唱,其声盈盈于耳,寺里的尼僧也都鱼贯成列,出来参拜贵人,自然如磕拜佛祖菩萨一般恭敬无二。
奠祭之暇,住持尼师面谒太子妃,请其稍事休憩,用些茶点。当下唐媛移玉驾,迈莲步,前往佑圣寺后院的精舍。
然而住持尼师将唐媛引至门前,自己却未进去,只是躬身说道:娘娘请入内休憩,容贫尼暂先告退。
精舍里早有人在,是一女尼,光头缁衣,容颜清瘦,见唐媛至,便合掌问讯:施主别来可好,贫尼元妙这厢有礼了!
唐媛先还不识,过后方醒过神来,一时惊愕莫明,指着她道:你、你、你被逐出宫,原来竟是在这里?
元献太子妃唐媛万没料到自己会在佑圣寺的这间净室里见到逊位出家,落发为尼的元妙上师周鸾。
周鸾苦笑道:贫尼遁入空门,存身于此方净土,亦可谓不幸中之万幸。
唐媛定了定神,方才叹道:你现下可好?用度可缺?这里的尼师可敢亏待渺视?母后还时常提起你哩!唉,现在回想当年,竟如隔世似的——皇上内禅了,太子爷也去了,这争来争去,还有什么可争的?你我都是苦人儿罢了……
周鸾神情悲伤,凄然说道:过去的事,贫尼再不敢想起,贫尼只日日诵经,夜夜参禅,除为慈圣皇太后,为太子爷祈求冥福,更为太皇太后、太上二圣及诸贵人祝祷千秋万寿!至于贫尼,阅经观世,但觉天道无常,悲苦相继,此生既然无望,但求来世不入轮回……
唐媛默默看她一眼,低声道:你来见我,当有话说,此刻无人,不妨直言。
周鸾脸色一黯,忽然流泪道:贫尼听说胜儿亦随施主来至寺中,故而敢请一见。贫尼身在空门,诸事皆可抛却,惟有母子连心,睡梦里都盼望能见得一面……
唐媛叹息道:此事不难,你先等着,待我叫人抱胜儿过来,让你母子见上一面。
唐媛当即传尼师,吩咐与她,须臾奶娘将孩子抱来,待入房见了周鸾,自然也是一呆,双膝一软便要跪拜,周鸾连忙止之,只将孩子抱住细看,这孩子却有些不识娘亲,身子后仰,手推脚蹬,周鸾益发伤心,泪流满脸,呜呜咽咽,那奶娘也是悲泣不能成声。
见过了自己的孩子,周鸾拭泪说道:这孩子父亡母出,尚望储妃娘娘能够多多看顾。贫尼既入空门,内心早不存他想,只望吾儿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便是心愿。
唐媛道:胜儿和捷儿吾当一般看待,上师当不必萦怀挂念。
唐媛说完这话,便叫奶娘抱走孩子,当净室里单剩二人时,唐媛却道:今日见到上师,实在拜天所赐,快拿纸笔过来,吾当留书于父母,他日你若得便,可转呈于吾母。
周鸾忙道:贫尼居这里,远离宫禁,却也清净,纸笔案上皆有,贫尼早有预备……
唐媛起身将取纸笔,却又回头,皱眉说道:此事甚密,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周鸾咬牙切齿地道:储妃之愿便是贫尼之愿,储妃之事亦是贫尼之事,贫尼出家,拜谁所赐?中心藏之,何日敢忘!贫尼日夜祈祷,便盼着云开雾散,日月重光!
唐媛道:吾不信你,还信何人?当下作书一封交给周鸾,周鸾自是稳妥的藏在隐秘之处。
时辰将近申刻,元献太子妃返驾还宫,执金吾林重阳事后回禀于吴王,只说一切警跸皆里外三四层卫护,所以别说是人,连鸟也飞不近太子妃的身子……
吴王赞许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若能事事如此,方不至于忽生变乱,措手不及。
光正元年的清明节过后,朝廷终于议订了皇帝朝觐二圣的大礼,但是永寿宫的圣母娘娘以种种理由坚决不肯同意皇帝亲往长庆宫去面圣,最后乃是派出少府令李润代替皇帝前往长庆宫朝谒二圣。
而上皇觉得轻慢,也执意不见李润,汪皇后倒是命传见,可惜上皇也不许她见。上皇说:岂有此理,儿子不来,倒让外人来,何以不来?无他,无君无父、非忠非孝,所以心中愧怍!朕是上皇,难道受不得儿子前来朝参拜谒?既然权在贼手,自家做不得主,那么不来也罢!
最后收拾这僵局的仍旧是陈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当然也有不满,所以她没好气的对李润说:回去寄语皇帝和唐娘娘,皇帝不来朝见上皇和老身也就罢了,何以大长公主及长公主皆不得进宫侍亲奉孝?是谁大胆拦阻?此事皇帝和太妃若作不得主,试问天下究竟是何人作主?你替吾传话于皇帝,既然读书受教,老身到要问问,这尊尊亲亲,到底何谓尊尊亲亲?
这是长庆宫里诸多怨气的一次爆发,对此情形,李润唯唯诺诺,只能磕头,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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