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情同母子(1/2)
说服燕国长公主接受皇上这样处置的是陈太后,只是长公主这一次居然也没怎么闹,所以汪皇后就觉得稀罕,凡事从来不肯消停的主,这次怎么就消停了?
宁安公主进宫的时候告诉母后,她和南乡郡主这几天日日都陪着长公主,唯恐她不开心,其实长公主到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不过各受了二十杖,这也是他们该受的,惊马都拦不住,真要是让惊马犯了驾,那可不是受这二十杖了,而是要齐刷刷地摘他们的项上人头。
汪皇后就笑说:她现在总算知道些好歹了!唉,这有家却没人,她一个人也不嫌闷得慌,宫里自从少了她,清净是清净,就是不热闹!不过她要是在宫里,我这头大概又该疼了!
宁安公主笑道:长公主现在迷上了听戏,一听就是大半天,咱家里的班子到是中了她的法眼,三天两头的来,闹得驸马直想要躲出去。
汪皇后说:驸马现在知道收敛了么?都是孩子脾气,总要闹腾闹腾的,等到心性定下来,自然就会安生过起日子来的。
宁安公主“嗯”了一声,说:比以前到是好了些,闲时也知道归家了……只是长公主这么老上门来叨扰,驸马受不了,嚷着要出去躲两天。
汪皇后“噗嗤”一笑,“看到别人有驸马,莫非她也动了心?”
宁安公主道:那到不是,就是觉得长公主现在奇怪得很……
宁安公主说这话时有一点点心烦,她这不是烦驸马,而是烦着长公主,长公主来她家看戏,别人的都不看,只点那小楼子的戏看,宁安公主知道她是喜欢上这孩子了,这么乖巧的孩子谁见谁不喜欢呢?宁安公主只是有些舍不得。
南乡郡主自然也瞧出了情形,私下里劝过公主:合着她喜欢,你就让给她吧,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有什么舍不得?象她这么天天登门,你能吃得消她缠?她也是不好说,要是换了旁人只怕就开口要了!
宁安公主最终还是忍痛割爱把小楼子送给了长公主,表面上看她是不想坏了家人之间的和气,事实上更深的原因是她是些惧怕长公主,那些孩提时候的怕都印在骨子深处。
这小楼子怎么偏偏就合了长公主的眼缘呢?事后她不无郁闷的跟南乡郡主说。
南乡郡主劝她说:人与人之间也许有些缘法,这一眼看去,喜憎自明,你也别恼了,有钱还怕办不成事么?改日我再替你张张眼,看看有合适的主儿买他几个回来,保管比小楼子还更好……
宁安公主便笑道:罢了,罢了,长公主要是又看中谁了,赖在咱家里不走,少不得又要给她挑拣着送去……
燕国长公主得到于凤楼,果然象是得了宝,她对这孩子有种莫名其妙的喜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他是什么地方打动了她。
长公主还能回想起来她在宁安公主府上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的情形。当时这孩子正在后园子里翻筋斗练身手。时令虽然已是深秋,他却穿着薄薄的春衫,几个筋斗翻得如行云流水似的精神利落,翻完了人随意往那里一站,身姿骄健挺拔,虽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有着别的孩子所没有的稳重和踏实……燕国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看着他弯下腰大口的喘气,又看着他直起身子来擦拭脸上的汗,就在他抬头擦汗之际,露出来的是一张乌眉圆眼、唇红齿白的脸——长公主心里“格登”了一下,许多幽远明灭的思绪顿时都袭上心来。
这孩子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低下头羞涩的一笑,笑得有些腼腆又似乎有些得意,燕国长公主不禁莞尔:到底是个孩子,还怕羞呢!想出声唤住他时,这少年却已起身慢慢的往林子那边去了。
燕国长公主就这么瞧着他的背影竟然瞧得有些发呆,她心里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玉田侯家的独生子,她的第二任驸马。长公主曾经和他一起共度了幸福美满的三年时光,可惜天不遐年,就是这鸳鸯交颈,恩爱缠绵的时候,小侯爷居然一病暴亡,让长公主从此落下了郁郁寡欢的病根。
如今她甫一看到这孩子,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他了,想到跟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欢快活泼的时光,想起他带给她的那些欣喜和满足,想起两人花前月下的亲怜蜜爱——燕国长公主的心因此有些揪痛——她刚刚见到的那孩子神情举止约莫有三四分象他——假如她跟他有了孩子的话,只怕比这少年也大不了几岁——燕国长公主的眼睛这会儿有些湿润,她记不得她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当年就是身在大悲庵那么艰难的处境里,她都咬着牙不曾流过泪,但是今天她却有些失魂落魄,有些悲伤难禁。
燕国长公主这以后便常去宁安公主的府上看戏,看戏其实是个幌子,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叫于凤楼的孩子,这孩子她越看心里就越喜欢,喜欢到快要满溢出来,全都是打心眼里生出来的爱怜与疼惜。
她正想着怎么开口问宁安公主要,宁安公主就打发人把小楼子给送过来了。燕国长公主因此有些喜出望外,她要好生怜惜这孩子,她时常想,遇上这孩子,究竟是她的造化?还是这孩子的造化?抑或是两个人的造化?
“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别怕!靠过来些,让我仔细看看。”
当小楼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燕国长公主眉开眼笑的招呼着他,打量着他,然后一把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在偌大的府第里闲逛,她把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屋子指点给他看,小楼子跟在长公主身后,有些惶恐,也有些惴惴不安,他的手心里这会儿都沁出汗来。
自打身边有了小楼子,燕国长公主再也不象以前总是闲得发慌了,她给小楼子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塾师做他的师傅,还挑了三个小厮和四个丫头来陪伴他,她笑呵呵的叫他“小楼子”,但却不许别人也跟着这么叫,府里的奴仆下人们得管他叫“小爷”。
小楼子到了长公主府上,自然不再唱戏了,有时候嗓子痒痒了,他也只唱给长公主一个人听。长公主喜欢听他唱,更喜欢看他翻筋斗,当他一连几个筋斗翻下来,长公主便会拿热巾子替他擦脸上的汗。这时候长公主觉得自己象个做母亲的,她的温柔眼神,她的亲切和蔼,她的唠叨碎语都挺象一个母亲,她也乐意做一回母亲。
小楼子呢,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跤会跌座在那青云里,长公主嘘寒问暖,关心爱惜,待他的确有如己子,初始他到是有些不习惯。他闲时就想着练功唱戏,象他这样自幼被卖到梨园里的人,不幸投身在优伶这个行当里,除了做好这些练功唱戏的本分事,别的都容不得他去多想。所以一开始他对长公主也只有感激,心里只想着把戏唱得十成好,把手眼身段给做靓做足。
但是长公主却不再让他唱戏了,她给他请了师傅,教他琴棋书画,也教他吟诗作对,每天长公主也都亲自课督着要他背书习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长公主望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慈祥和蔼,跟他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温柔亲切,小楼子对此又岂能无动于衷,自然而然的这心里也生出许多亲近渴盼之情,只是惦记着自己的身份他又岂敢造次。
长公主或许只是逗他玩来着,他万万不可当真,优怜戏子除了宛转承欢于台前人后时得些他人的赏赞,闲时谁会折节下交,引为知己良伴?
但是燕国长公主硬是要把这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她吩咐合府的婢仆从此要称他为“小爷”,他身边也因此有了自己的随从小厮和贴身丫环,有了窗明几净典雅华丽的书房与寝室,一个为人所鄙视的优伶戏子居然成了养尊处优的少爷,而这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小楼子定下心来时,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挺晕挺玄的。他也不是没听过下人们的切切私语,对此他也无话可说,只能佯装不知。
而长公主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根本就不去理会旁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她现在有意要把这孩子正式收为养子。
小楼子以为这恐怕不好,身在贱籍,隶属优伶,能有人关照疼爱便是大幸,何敢混同于皇族宗亲,以至于讨得没趣,自取羞辱。
他到是记得府里的家人私下里所讲的话:又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正经主子,这一步登天的,也不想想他配么?
宁安公主起初听到别人说起这事时还不敢相信,长公主福姑姑把自己送过去的小戏子当成嫡亲的儿子养?这,这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她当真就不怕别人闲话么?
随着耳边听到的有关于长公主的流言越来越多,宁安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当下约了南乡郡主一起去长公主的府上拜访探望。传言果然不假,她的福姑姑的的确确是把小楼子当作了自家的儿子,并且长公主并不忌讳此事,当着宁安公主和南乡郡主的面,长公主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将这孩子收为养子,将来好让他承继玉田侯家的香火……你们以为这主意如何?”
宁安公主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南乡郡主到还机灵,赶紧说:这事我们可说不好,总要太后娘娘和皇上赞同才成……
宁安公主这时也缓过气来,点点头说:这事要我们说总不大好说。外宗别姓的过继给皇族宗亲,怕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宗人府的谱碟上又该怎样落笔?……
长公主听了这话颇不以为然:过继的孩子怎么了?收来的养子还有当皇帝的呢?能有什么不好说的?等上几日我便进宫去。这孩子既然跟了我,自然就要替他谋个好出身……
宁安公主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南乡郡主在她背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宁安公主于是也就住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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