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以德服人（1/2）

一路上，保义夫人反复回味着陈太后的叮嘱，想着汪皇后那青一阵白一阵，含愤带怨的脸，心里不由得猜度皇后传召自己的目的。

当她心神不宁的来到皇后的中宫紫薇殿，看到宁安公主也陪伴在皇后身边，保义夫人不觉稍稍松了口气。

她跪下磕头请安，言辞中不敢自称“妾身”而是一口一个“奴婢”。皇后娘娘到是和颜悦色的对她说：你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岂是那些为奴作婢的下等人可比！保义夫人不用自谦，也不需行三跪六拜的大礼。

保义夫人言辞恳切的说：奴婢出生卑微寒贱，若非圣上、娘娘隆恩浩荡，何能有此诰命皇封！饮水思源，奴婢纵然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圣上和娘娘的大恩大德。

汪皇后微微一笑：保义夫人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

保义夫人胀红了脸，当即赌咒发誓说：举头三尺即有佛祖菩萨，要是奴婢妄言诳语，今生不得好死，来世堕入拨舌地狱，永不得超生！

汪皇后点点头，让她起来并给赐了座，只是保义夫人并不敢坐。

宁安公主在一旁说：了缘师父坐下说话吧。了缘师父也看到了，今天太后娘娘莫明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让我母后娘娘凭白无辜受此天大的委屈。我就奇怪，到底是谁在太后娘娘面前通风报信，挑唆生事？又是谁在背后诋毁我母后？了缘师父经常进出于太后宫中，不知道有没有留心？

保义夫人心里“格登”了一下。人在宫里，处事当随大流，轻重要时时惦量，有靠山则倚而靠之，无靠山那就要结伴合群，至少也要招人喜欢不讨人厌烦。但是这件事，牵涉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到底非同小可，是以怎么回禀却要大费一番周章。

幸好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约略想了一番，所以保义夫人毕恭毕敬地回禀说：奴婢侍奉太后娘娘，但见人来人去，一天总有好几批。象储妃娘娘，皇贵妃娘娘，福嫔娘娘，几乎每天都要来请安拜望。有时候周相爷和中丞大人也来拜见太后……而太宰的夫人现如今就住在长春宫里，太后娘娘夜深难眠，时常让太宰夫人陪她闲话家常。谈些什么奴婢不知。

汪皇后淡淡的说：吾知道了。保义夫人往后要多多留心一些。

保义夫人说：奴婢谨遵娘娘谕旨，今后自当处处留心。

宁安公主说：母后娘娘对你另眼相看，了缘师父应该知道如何才能报答娘娘的恩德。

保义夫人长跪磕首，道：皇后娘娘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公主所言，奴婢也都谨记心中。

天底下最难的事，难不过做人家的媳妇。汪皇后做了多年的媳妇，不消说对此是深有体会，现在呢，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婆，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汪皇后现在伤心成疾，太医诊断说是肝郁，需要静息调养。这让汪皇后有了借口，每天再也不必去两宫太后那里晨昏定省。但是皇后一病倒，东宫的太子妃周鸾立刻就忙碌了起来，她现在每天都要到皇后的中宫去为婆婆端汤侍药。

储妃周鸾内心里一直挺害怕皇后。虽然这宫里人人都说皇后娘娘和霭宽厚，待人亲切，但是太子妃从嫁进宫里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婆母的那怕是一星半点的和霭亲切。因此太子妃常常认为是自己的八字和皇后娘娘不合，兼又属相相克。为此她曾偷偷的找来方士作法禳解，但似乎效果不大。

再后来就发生了壬子日周太后在长春宫怒责皇后的事。周太后以太子妃不受太子爱宠是因为皇后从中调唆而责备了婆婆汪皇后。太子妃自己在毫不知情中成了挑起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东宫储妃周鸾于是陷入了这种百口莫辩、冤屈难伸的尴尬境地。

现在汪皇后一气之下病倒了，周鸾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可以用来修补媳妇和婆母之间的关系。她需要向汪皇后证明她是孝顺的，她愿意象侍奉亲身母亲一样来侍奉自己的婆母。

太子良娣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太子妃的每一个举动，当太子妃一说要去中宫侍奉婆母，她就识破了太子妃的居心。于是唐媛在背后冷笑，周鸾怎能一个人去包揽独占这样一个显示孝心孝行的机会？汪皇后是太子妃的婆母，当然也是我太子良娣的婆母。

所以太子良娣唐媛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妃周鸾后面，太子妃只要启轿，她也就立刻随驾，两人通常是一起来到中宫紫微殿去侍奉婆母汪皇后。并且在这个侍候人的事情上，唐媛可比太子妃要精明能干多了。

唐媛的父亲唐会之这一族虽说也是春水侯唐家的一支，但是族属较远，亲缘疏淡，所以门第身份皆比不上太子妃的娘家周家。而唐媛的父亲唐会之当年在洛都为官时，因为官俸微薄，无力养家而谋求外任，唐媛的祖母年老不耐舟车，于是留下幼女唐媛在京中老宅伴随侍候。后来唐媛作为淑女被陈太后接进宫抚养，她便把当年依慕祖母之心转而用来承欢于太后膝下，自然大得陈太后的欢心。

现在她与太子妃一起侍奉汪皇后，单把这端汤送水，察言观色的本事拿出来显示一下，就立刻把太子妃给比了下去。

汪皇后乐得受用两个媳妇的孝心孝行，这以往都是她侍奉太后，现在也该轮到她来享一享儿女们的清福。皇后其实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暗自进行比较，只是不管怎么比，皇后对太子妃都更加没有好感。

太子妃寡言少语，站在那里有时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端汤侍药，那就更是笑话，做事全无稳劲，泼出去的汤汤水水到比喂进嘴里的还多。这也难怪，太子妃出生高门，自幼便娇生惯养的当侯爷家的小姐，自是做不来这侍候人的事。汪皇后冷眼旁观之余，每每只能挥手让她退下。

太子妃因此而彷徨，越是彷徨就越显得战战惊惊，所以不是失手打翻了杯子，就是挥袖碰倒了烛台，而皇后的眼光因她的响动而这么一扫过来，周鸾的心就会随之一颤。

而轮到太子良娣唐媛上前侍奉，她样样都做得那么服贴，细致灵巧，举重若轻，太子妃呆呆的看着，自叹不如之际，亦发替自己感到悲哀。

只是彷徨归彷徨，悲哀归悲哀，她也只能看着唐媛在汪皇后的床榻前端茶送水的忙碌着，她也看得出汪皇后对唐媛的嘉许和对自己的不屑。

在皇后的中宫紫微殿，太子妃周鸾感到自己象个多余的人，不但不能帮忙，相反尽在添乱，也难怪不被婆婆所喜。假如换了别人，两相一比较的话，自然就会厚此薄彼。太子妃为此犯起愁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状况。她空有一腔感天动地的孝顺之心，却偏偏施展不出来。

她闷闷不乐的回到东宫，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尽力行孝，如何让汪皇后接受自己的这一番孝心。为此太子妃坐下来思前想后，混沌的大脑里这时候灵光一现，她只剩这个机会了，她惟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改变皇后对她的看法。

太子妃决定狠下心来，她要做一桩这宫里从来没人做过，但是能够感动天地的孝行。

这个想法一产生，就在头脑里盘旋不去，而太子妃也因此显得有些激动，她想她的一生或许因为这个举动而有所改变。也因此她坐立不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立刻返回到皇后的中宫。在那里，她看到满脸得色的唐良娣正从皇后养病的静室里出来，她在皇后的宫里吆五喝六，指使着内侍和宫婢们干这做那。她神情那么傲慢，就仿佛是这中宫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