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渔阳鼙鼓（1/2）

战火以让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在蔓延，北部的山河几乎全部沦陷于东胡铁骑的蹂躏之下，靖王的蜀军也已经开出了汉中、经由潼关星夜赶往洛都。河东与河内郡的豪强要么内附。要么趁乱而起，各树大旗，意欲脱离朝廷的控制，一向太平安宁的天下仿佛一夜之间就呈现出土崩瓦解的态势。

四月十四日，太宰周如喜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行在报讯的前线军将，一听幽州已被胡人攻克，太宰浑身一软，瘫倒在太师椅中，左右连忙扶起，周太宰回过神来，一迭声地催促：快、快、快去禀报皇上。

从三月初十皇帝出京到四月十四幽冀失守，算来不过一月有余，皇帝在极度惊讶中接见了幽州都护派来的使者，但是皇上在询问军情的时候并不知道，此时的定州也已经被敌军攻克，而幽州都护在定州的攻防战中已经战死殉国。至此，朝廷布署在燕蓟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瓦解，一路向南都是坦坦通途，胡人扬鞭跃马，便能据有中原，成就王霸大业。

皇帝知道情况紧急，于行在召集众臣商议，朝臣们闻讯争吵不休，都说是太宰误国，纷纷要求皇上赐死太宰周如喜，皇帝无奈，罢周如喜相位，逮入诏狱，待回銮后治罪。

皇帝此时还不是十分绝望，他下令返驾回銮。当皇上的车驾行至怀州，怀州太守奏报说：靖王世子已在洛都自称监国，发号施令。

皇帝大怒，他是那门子的监国？奉谁的旨意？朕还没死，况且朕有太子，哪里轮到他来监国！于是命神威上将军唐觉之率精兵五千先行前往洛都擒拿此叛逆。

十六日，唐觉之率军赶到洛都，靖王世子和宋太尉闭门不纳。唐觉之下令攻城，双方相持不下，此时靖王率领的蜀军前锋已抵达洛上，于是里外夹击。

唐觉之大败，所领精骑皆被杀散，事后召集残部人已不足二千。无奈之下唐觉之只得率残兵退往怀州与皇帝会齐。

靖王于十六日入城，即于大内勤政殿宣谕说：皇帝荒淫失德，致胡兵侵犯，百姓流离失所，孤心闻之不安。想祖宗二百年之天下、煌煌华夏之鼎盛文章岂能因此沦丧于夷狄之手。故而亲率西蜀兵卒前来卫护京师，解救黎庶。孤现奉皇父仁宗皇帝和圣母孝贞皇后的遗诏，废荒淫失德之君为济王，待驱逐胡虏，安定人心之后，再议立新君。

十七日，太尉宋有道率洛都的文武百官上劝进表，以君位不可虚悬，天下万民祈盼圣主为名，恳请靖王顺天意，应人望，继大位，登大宝，为皇帝，以解民庶倒悬之苦，以安百姓祈望明君之盼。

靖王以为不可，于是留在京师的群臣与洛都的百姓、燕蓟的流民乃至溃军残兵齐跪于宫门之外，伏阙上书，拥戴靖王登位，军民人等由旦至暮，苦苦哀求，再三劝进。靖王于是顺从众意，于大内勤政殿即皇帝位。

十八日，新皇帝率百官祭天，遣使告于太庙。并册封靖王妃宋氏为皇后，立靖王世子为太子，以宋太尉为大丞相，总司百揆。同时废“普庆”年号，改用“继统”的新年号，因为新帝有“扶社稷于既倒，救天下于将亡”的威威功德，群臣更为新皇上议加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

新皇帝登基，首先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使节与东胡商谈罢兵议和之事。

新皇登基的安民告示贴满了京师九门和各处通衢道口，洛都的百姓于是欣喜相告，洛都有了新皇上了！已经遣使与东胡和谈了！改元大赦天下了！——这下可好了！天下又要回复原先的太平安定了！

事实也确乎如此，当皇帝不在京师的时侯，百姓们就像是没了主心骨，秩序也坏了，人心也散了，市面也乱了，坏人也多了，杀人放火，偷盗抢劫，全没有王法管治，这千般万般的不好，总归是圣驾不在，群龙无首。现在京师又有了皇上，自然就会恢复原来该有的秩序，于是洛都的店铺都陆陆续续的开了门，人们也敢出来透透气，听听风声，那些避兵祸躲藏到乡下的富室大户也都忙着迁回城里。

至于到底是谁有这个福份坐在金銮殿上为天子当皇上，百姓们向来是不大关心，做皇帝那是天命，反正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他们只须关心自己能否太太平平的居家过日子，街市上米面菜蔬的卖得贵不贵？住在深宫禁苑里的皇帝只要不是太荒淫无道，不是一心一意要断了老百姓的活路，那么谁做皇上其实都是一样的。

靖王登基，因为有洛都吏民的支持，有西蜀带来的精兵悍将，还有一帮靖王府辅佐的属官谋士，所以短短的几天，一个崭新的理政问事的班子就迅速搭建起来，于是一道道诏书由洛都发往各地，要求各州郡府县的地方官吏服从新的中枢，效忠过去的靖王——现在的圣文神武皇帝。

万年侯宋家这回又出了个大丞相，那些早先蒙宋家提拔重用的门生故吏，不用朝廷催促，早早就将庆贺新皇帝登基的表章呈给神武皇帝。

四月十八日，皇帝的车驾移驻怀州，朝廷目前只能暂时以怀州为行在，洛都方面已经切断了跟皇帝的联系。但是怀州偏处一隅，皇帝和大臣们不能及时知悉外面的消息，所以颇有坐困愁城之感。

十九日，上将军唐觉之领二千败兵回来面见皇上，皇帝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温言抚慰。双方合兵，清点人头，所剩不过万余人马，而军马兵员的粮草，朝廷百官与后宫的膳食却都要仰仗周围州县的供应，这一时半会的尚能够支持，但天长日久怕是不行。

二十日，有人带来洛都方面的消息，说靖王已经即位为皇帝。皇帝先是目瞪口呆，大惊之后，命令速速打探，果不其然，皇帝自己已经被降为了济王，而靖王篡位自立不谈，还更加封自己为“圣文神武皇帝”。

一国岂有两君！皇帝勃然大怒，任命唐觉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号召各地军民勤王讨逆，诏书发下去，应之者却寥寥无几。

皇帝无奈会集群臣于怀州州衙的大堂，这州衙大堂本是怀州太守审案理事之所，今日何幸，竟能跃身变为商量国事的朝堂。

群臣自然都对靖王篡位自立表示愤慨，朝廷应对奸臣贼子予以严惩，于是下诏，靖王父子逆谋犯上，罪不容赦，天下军民当共讨之！

陆左丞和唐元帅皆建议，怀州易攻难守，如今贼势浩大，呆在此地恐难万全。所以皇上应该移师南下，坐镇荆湘，然后再作长图。

陆左丞的建议却获得大多数朝臣的反对，他们对皇上说：靖王僭越，大逆不道，皇上宜率军讨伐，岂可不战自退，从而让靖逆父子坐大。

朝臣们妻儿家小都在洛都，骤然闻此大变，心中不安，自不必说。此次若是随皇上南下荆湘，何日能够重回洛都，怕是谁也说不准，因此心皆茫然，不知计将安出。

皇帝本人也是犹豫不决，他想在怀州再呆几天，或许等来各地勤王兵至，再图进取洛都，如今未发一兵一卒就让他放弃京师，退往荆湘，岂不等于是把京师拱手让给靖逆父子，而天子反而要流窜于江表之间。

二十四日，靖王下诏，要滞留在怀州的文武官员弃暗投明，速回洛都供职视事，则一切既往不咎，如果敢于忤旨抗拒，其在洛都的财产没收、家属入罪连坐，男为奴，女为婢。同时谕示天下，济王无道，为天所弃。然济王抗逆天意，犹以至尊自居，妄图作困兽之斗，其所到州县应予揖捕，且可就地处置，不必拿送京师，凡建此大功者，位立上公，爵授侯伯。

二十五日，东胡大汗与靖王派出的使节在定州密谈。双方商定，朝廷割让燕蓟与东胡，以酬谢大汗应约起兵的诚信，继统皇帝另外许给大汗银一百万两，丝绢一百万匹，茶叶三十万担，盐十万斤，作为国礼相赠。东胡大汗表示满意，同意暂时止兵不前，好让洛都的继统皇帝腾出精锐兵将，进攻躲在怀州的普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