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旧人（2/2）

“别看是个女子，这是我们的译官。”天依对那名县主簿介绍道，“去了草原上，总要有译者。尤其是若要去到塞人的部落，离了她可不行。”

“原来如此。”县主簿向她点头，接受了苏解的这一身份。

跨进院子以后，天依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院子比起一月时来说，生机是更多了——这是气候条件的变更所带来的。但是由院子主人在陈仓县地位的改变带来的确变化确实有，譬如院子中已经用碎石铺起了连接正堂和大门的路。天上虽然下着雨，但主客只要踏着这排碎石路，鞋上就不至于沾满泥土。同时，她发现正堂的墙壁也粉刷一新了，椽子也经过整列。这都是院落主人有财力修缮家室的重要线索。想必他从草原和陈仓县城的交流中，作为中转站，获得了许多好处。或许在那场有通书什士兵参加的上贡大会，以及后续的语言调查结束之后，苏卜部在关山草原上的声势就更加地显著了。他们能够将大部分贸易控制在自己手中，并且为军马场和县邑提供充足的马匹、毛皮、牲畜。

“现在这场面是不同以往了。”都匈看洛什副对他的房子很感兴趣，遂向她介绍，“这半年来我们部总览的草原上的生意，都得经由我同县里说的。所以余钱也多了一点。除此之外，四月以后，陆续地来了几支商旅，他们路过陈仓的时候，县中同他们交易，我们也是。”

看来第一次和第二次河西之战的作用是显著的。在丝绸之路被打通之后，来自西边的商旅应该会更频繁地出入长安。毕竟比起由若干个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控制，如果河西走廊由一套古典行政机构、防御体系、臣服于它的部落和王朝驻军统辖，它的治安情况还真是不一样。在今年过后，商队走在河西的道路上，或许能够同走在波斯帝国四通八达、巡兵四见的大道上一样安全。和其他游牧部落一样，匈奴王朝同商人并不处于对立关系，反倒很多情况下需要依赖它，但是东西方的古典帝国带来的商路安全是匈奴松散的政权结构所无法保证的。

“日后随着朝廷经略西土，还会有更多商旅来的。”身旁的乐正绫向都匈说，“生意还多着呢。我看你们那个草原上还适合种一些东西，倘若有商队带来苜蓿的话，你们就可以买下来种一种。”

“种苜蓿？”都匈问道。

“苜蓿这种植物是从安息来的，现在西域也能见到。它在汉地也还是稀奇的。”乐正绫向他介绍，“汉地还没有开始广种苜蓿，而且汉地多是耕地，你们如果种了，那就占了一大商源。教其他部落一块种，部落殷实富裕，也不用就几车贡品争得人仰马翻的。何况，苜蓿还有改善土质的效用，牲畜吃了它也长得好。在各种牧草里面，它是一等一的。”

听了乐正绫这番话，都匈的眼神明亮起来。倘若这个作物真的如长安人说得那样可行的话，那自己又能为部落做了一件大事。到时候自己做族长的父亲死了，自己面对部众，在两个长兄面前也抬得起头一些。

“如果能行，我回去就说说。”都匈向乐正绫笑道。

在进入正堂以后，祁索召来僮仆，命他将一壶酒温上，准备由来客饮用。几人围坐在一只炉前，准备开始讨论明日进山的问题。

“现在雨势小了，明天山谷中应该没有雨吧？”乐正绫问对本地状态颇为熟悉的都匈。

“嗯。”这位匈奴人向她报以确定的答案，“下了四日了，不会再下了。没有秋雨会下这么长时间的。就是明日或许路还未干，走起来要吃力一点。”

“那么将这个路考虑进去，我们明天辰时就出发，午后能到草原上么？”

“能。车马只要上了草原，路就不难走。”都匈向她们保证，“午后到部里，你们需要急去军马场么？”

“急去。我们有两组吏士，需要在那边长期测日。”申都尉支着手开口了，“在秋分日前一天得到那里，最好是正午之前。”

“那明天出发，时间肯定充裕。”苏卜都匈道，“就是要麻烦一下……”

“那无事，我们带的人马连前几天的路程都经过了，明天出发得早一点是没事的。”乐正绫说，“此次从长安来的吏士也是身体精健，这不用担心。只要今天在县中休息得好，明日早起出发一点问题都没有。”

乐正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的测日都尉。那名吏士们的头领当即表示他们能吃得消，就如前几日他们赶路早起时吃得消一样。

听了此言，县主簿当即表示，她们在陈仓的馆舍中能够得到最好的招待。夕食的肉菜和蔬果能够就最好条件来供应。

“此去也无需县中派兵了。”乐正绫转向陈仓主簿。

“不，此次事情重大，我们得派县兵在路上护卫。”主簿向她摆手，“知道一月夫人进山的时候县中未派多少县兵，实是当时治安不顺，人手确实捉襟见肘。夏来事少，此事又大，除了北军以外，敝邑还是会派人护卫前往的。”

“那能够派出多少人呢？”

“大约两什，可以护送你们上山。”

“嗯。”眉出对陈仓派出的这个兵数表示认可。

“对了，”天依接替乐正绫向县主簿和都匈说，“我们虽然前往军马场就回来，但是两组吏士是要在军马场和陈仓轮换测日的。基本上每半月一换。基本上他们要从秋分直测到冬时，或许是冬至，才能回返。那么每次轮换的时候，军马场肯定需要出人护送。但是我想苏卜部和陈仓县这边，应该也要给出护送的兵马，以保证测日都尉所部的安全。”

两个单位的代表互相看了看，在朝廷来人面前开始商议分担在苏卜部和陈仓县之间接送什士各自所担的责任。大致敲定的结果是，对地形熟悉的苏卜部出三成的人力和路中的向导，武备精良的陈仓县出七成的人力，可以确保万无一失。都匈也会亲自往返于部落和县城之间，与测日都尉共同行动。

明天开始大致的行程便这样定了下来。随着雨云的散去，秋分已经近在几日之内。测量队伍的每个头领都感到工作的局面正在不远的未来逐渐展开，不知道从此开始之后的三个月中，人事能否顺利。

——第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