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乱(1/2)
一纸诏书,京城为之起风雨。
百姓们不知道一场大雨之中皇宫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不同寻常之处。
街面上众多做生意的胡人瞬间便没了踪影,披甲官兵骑着马来回奔驰,冲进各家豪门拿人,京城九门直接封了八门,只留一道由重兵把守,严密搜查来往行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清欢坊内则不止人心惶惶,更是一片狼藉,满地的行李包裹,还有散乱的杂物。
“磨蹭什么!都快点!”李姨娘已经换下了她那身华丽的长裙,改穿了利索的便装,正指挥着手下紧张地打包行李。
所有的琴女和护院都被锁在房中不准出来,琴女们所有的珠宝都被强抢过来,连带着坊内的金银一起被典当成了大额银票,偌大的清欢坊,此刻只被精简成了十几个包袱。
李姨娘从窗边悄悄望外望了一眼,街上依旧混乱。
政变。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封锁城门,逮捕官员,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物,不是有人篡位就是有人在铲除异己。
她在朝鲜见得多了。
不过这真的是个好机会——趁着京城大乱,她们可以就此逃出去。
她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太久了,自从来到明国,她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天道院和朝廷对她不闻不问,已是彻底寒了她的心,最近又是屡生事端,先被林寻舟找上门来暴露了那个女子,现在又不断地被人打探,让她心惊胆战。
对——那群神秘人日夜监视着清欢坊,每天都有护院被杀,然后尸体扔在屋顶,直到压垮了房梁才被她们发觉。
这些人到底是谁,他们想做什么,李姨娘都不关心,她已经铁了心准备出逃了。
吱——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护院飞身闪了进来,慌张道:“大人,外面还是乱得很。”
“让你带话带到了吗!”
“带到了,带到了,鸿胪寺那边马上就派人来借。”
“好,好!”李姨娘连连点头,这个关头,也只有搭上朝鲜使团才能出去了,一旦出了京城,那就没人能管得了自己了,自己为朝廷和天道院卖命这么多年最后却被他们不闻不问,怎么可能再回去朝鲜?干脆带着金银逍遥快活去!
正欲转身,她忽然又恶狠狠地问道:“闲杂人等都关好了吗?”
“都关在屋里呢,只是……那个瞎子怎么办?”护院指了指暗处。
“……”李姨娘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甩了甩手,“朝廷都不管,我们管什么……自生自灭吧!”
“是!”
就在李姨娘与下属说话的堂上屋檐,有一片屋瓦被移开,两名黑衣人贴在瓦上,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果然是朝鲜细作。”
“但老爷的意思是不要闹大,查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行了。”
“秘密……大概就是她们说的那个瞎子吧。”
“嗯,昨晚抓到的那个侍女也说这里有一个盲女。”
“把她拉来再问清楚?”
“晚了,已经杀了。”
“那就算了,我们等他们走了再进去搜吧,顺天府的人什么时候到?”
“快了,我让他们等朝鲜使团走了再来。”
“叮嘱过了吧?可别暴露老爷。”
“当然,他们自己也有数。”
暗室中,袖月贴在门后,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却除了一些混杂的对话之外什么都没听到,只有??嗦嗦地收拾行李的声音。
她噔噔跑回来,对着案前静坐的女子说道:“他们准备跑了,我们也赶快走吧?”
“走?”何必反问,“走去哪呢?”
袖月愣住了,旋即又催促起来,“哪里都行,总好过在这里吧!”
……
也对,总好过在这里。
或许——她还能去找到他呢?
“那走吧。”何必站起来拍拍衣裳,取了条白布蒙住眼睛,此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她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走了出去。
“诶!”袖月慌忙追出去,“你小心点!”
哐啷——推开门,外面一片清冷,已无人影。
何必扶着栏杆,一步一顿走到堂中,倚柱靠着,对袖月说道:“应该还有人没走吧?”
“啊——好像是……被关起来了吧。”
“你去把她们放出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袖月犹豫了一会,点头应下,转去后院,只是一会,后院便传来极喧闹的声音,一群哭的梨花带雨的琴女慌张地跑到大堂,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不知所措的护院,看见蒙眼的何必,都猛地吃了一惊,随后又装作视而不见,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堂,不知怎么办才好。
“姨娘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我们也快走吧?”
“但是外面好吵啊……出什么事了?”
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整个大堂,却没有一个人敢开门出去。
袖月拼命挤到何必身边,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啊?”
不及何必回答,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整个大堂。
砰!门框为之一颤——有人正从外踹门。
女子们尖叫着向后缩去,旋即大门被哐当踹开。
一群凶神恶煞地杂役阴冷地打量着堂中,一眼就看见了蒙着白布的何必,立刻指着她高呼,“抓住那个盲女!!”
十几名杂役哗啦涌入堂中,拉开其他的女子,朝着何必冲去,一时间呵斥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何必倚柱未动,只是林寻舟给的腰牌悄悄塞给了已经吓得发抖的袖月,一把将她推到了人群之后,轻声道:“快跑!”
太医院外,朱素嫃小心搀扶着缠满绷带的顾少言,慢慢地往外走。
“大人真的不在太医院歇息吗?”朱素嫃有些担忧,太医们替顾少言包扎好之后,他就固执地要起来回到锦衣卫衙门。
顾少言笑笑,“我一个外臣,毕竟不方便在宫中久呆。”
“大人觉得自己是外臣啊……”朱素嫃语气有些幽怨,扶着顾少言的手也忽然攥紧了些,顾少言的手臂顿时僵硬了起来,脚步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
…………
沉默良久,顾少言还是将手抽了回来,低头道:“殿下,下官一个人就能回去了。”
“嗯嗯……”朱素嫃双手绞在身后,面颊羞红,小声道:“我还是送送顾大人吧?”
于是,二人就这样无言并行。
朱素嫃有想说的,但不敢说,不知怎说。
顾少言也有想说的,却不知是不是她想听的。
从皇宫走到外街,顾少言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之长,朱素嫃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之短。
可路始终就在那里,说长说短的究竟是在说什么呢?
他们走在无人的小路上,拐过这个路口,就能看到锦衣卫衙门了。
这条小路也很快就会走完。
朱素嫃站住了脚步,先前的羞涩已经不见,转而是冷峻的面庞,坚毅的目光,她转身盯着顾少言,盯得他只得撇开目光,一字一顿问道:“大人觉得我好看吗?”
霎时——四下俱静,这句话的回音不断冲荡在顾少言的脑海里,冲得他天旋地转。
哗啦——他踉跄几步,靠到墙上,朱素嫃也随之逼近一步,固执地问道:“你说!”
“下官……不敢冒犯。”
“什么冒犯!”朱素嫃恼火起来,“你明白!为什么避而不谈!”
顾少言回答不了,只得沉默。
朱素嫃拽着他的衣襟,没有再问。
问一遍,是袒露心声。
第二遍,是心有不甘。
她不可能再问第三遍。
就这样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二人继续向前走去,朱素嫃又搀扶起了顾少言,这一次却再无任何迫切的心思。
“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他!”刚过拐角,二人就听见女子的哀求声,还有锦衣卫的呵斥,“放肆!大人也是你能见的?快滚!”
一个素衣女子正跪在衙门前,不住地向门前的锦衣卫哀求,众人却都冷眼相向,唯一被她拽着的锦衣卫还是满脸鄙夷,厉声呵斥。
顾少言问道:“怎么回事?”
几名锦衣卫立刻恭敬行礼,“参见大人!只是一个疯女子胡言乱语,卑职这就将她赶走。”
顾少言摆摆手,看向已经哭得双眼通红的女子,“你找谁?”
沙哑哽咽的声音回道:“顾少言。”
朱素嫃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又忽地收回来,余光瞥着顾少言。
“我就是,有什么事?”
女子呆滞了一下,慌忙在衣袖中翻找着什么,最后掏出一块木牌递到顾少言面前。
顾少言疑惑地接过来,只一眼,便倏地收入怀中,惊得一把按住了女子,厉声喝问:“这是谁给你的!”
朱素嫃和周围的锦衣卫都吃了一惊,不明白那木牌上刻着什么,让顾少言如此失态。
女子的肩头被顾少言按得生疼,仍是咬牙说道:“请……请跟我来!来不及了,要骑马。”
顾少言立刻高呼:“牵马来!牵马来!”
马上有人牵了一匹马来,顾少言直接跳了上去,包扎好的绷带嗞啦一声裂开,他却全然不顾,一把将女子也拽了上来,猛抽马鞭,扬长而去,行动之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朱素嫃深深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倒不是在意那木牌上刻着什么,只是在意那女子。
看着就是……一股风尘气。
光天化日之下,街道上人来人往,顾少言不得不一再放松缰绳,却是焦虑不安,索性提马窜入小巷,一路横冲直撞。
“去哪?”顾少言大声问道。
“清欢坊!”
“你到底是谁!”顾少言侧面过来,急迫地追问,“这木牌是谁给你的!”
袖月只觉得烈风从耳旁呼啸而过,顾少言将马赶得飞快,她只得紧紧抱住顾少言才不会被马给摔下来,她艰难开口,“我叫袖月……是清欢坊的琴女,木牌是一个……少侠给我的,说师娘有危险,就来找你。”
顾少言脑中轰地一声,那一瞬间近乎彻底地呆滞了。
师娘?
师娘?!
若不是要驾马看路,顾少言简直要一把按住袖月,彻底问个清楚。
他哆嗦着偏过头,偏到极致,怔问道:“什么……师娘?”
“好像是那个剑仙李温良……”袖月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顾少言的眼神已经呆滞到可怕,好像下一刻他就要从马背上瘫下去,摔死当场。
顾少言没有,相反他现在无比清醒,知道紧紧握住缰绳,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师娘……师娘。
林寻舟,这才是你来京城的目的吗?
马蹄声在清欢坊前止住,顾少言习惯性地跳下马,却差点一个趔趄,一把捂住伤口。袖月比他跑的更快,三两步练跳进门中。
大堂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顾少言扶着门栏,虚弱地问道。
“衙役……衙役把她们都抓走了。”袖月惊慌失措,语调已带哭腔,“你快去救她吧!”
“衙役?顺天府的衙役?”顾少言一把拉回袖月,翻身上马,再向顺天府衙奔驰而去。
顺天府……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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