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花市灯如昼（2/2）

这个时刻他穿过皇陵里琳琅满目的珠玉银器翡翠水晶，精美绝伦的壁画彩绘，巧夺天工的金饰陶瓷，他一眼未看不做停留，直到走近那巨大的祭坛，绘着凶悍秃鹫的纹理似乎能嗅到走马鲜卑儿骨血里的坚韧。生命中仅剩的自尊和希翼支撑着他，才没有在情感突如其来间跪下，那个葬着他父皇尸骨的乌金棺木上，一只斑驳了岁月的断臂残骸静静地躺在上面，他看着骸骨上细密的文字，终于能够明白，那些竭斯底里，那些不堪忍受原来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一个人一辈子究竟可以爱上几个人呢？阿怿。我爱上你的父皇是不被上帝钦点的，而你爱上我是注定孤独的。

他穿过儿时记忆里最崇敬的父皇的棺木，也只是片刻的停留，惊鸿一瞥的眷念。墙壁上的字刻是正统的鲜卑文字，一笔一划带着犀利的用心，他看着看着就湿润了眼眶，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明白，执念至深，终究伤人伤己。可是若是能早些知道天意，早些知道她将爱系于何身，他又何苦执着于最后一个答案呢？那些年荆棘密布的时光罅隙里，他不辞冰雪远赴而来只为求得一句——我心依旧。依旧如当初洛阳城里马踏而过的惊艳，依旧如当初南征战火里的至死不渝。

但是长矜呐。

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分我半点的柔意眷顾，终是将这一腔热情倾覆于这个伟大的帝王身上，飞蛾扑火半点不留。

那些曾经埋根于他记忆最深处的细碎光点，已经穿过他漫长生命的时光，从层层叠叠的云雾深处透出，成片成片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将他瞬息淹没，然后翻涌着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穿过覆盖着厚厚青葱草木的地面上，背后卷起的风声犹如一场梨花落雨，在这初春的早上像是一场疾来的骤风。马上的少年玄衣如墨，深色的眸子透过被风掀起的长发，微微的荡起一层细密的涟漪，一眼望去深的看不到底，仿佛无尽深远的宇宙，一片漆黑。是最纯粹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