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李浑瑊之死（2/2）

阿保机自然不清楚这些个门门道道。

身为一名雇佣兵，最先注意冲进大都督府来的兵马。

他看到建安王武攸宜叫来那个王将军。

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猛汉子，络腮大胡子身材非常魁梧。

手提一竿丈许长的大马槊，颇为威风。

“九龄御史，那个王将军带进都督府里的兵马，约有一个团的兵力大约两百人左右，全是清一色的野战武骑骑兵！”

阿保机这双眼睛可算是毒，一眼看出这些人不是驻守城防、负责城内戒严维护治安的地方府兵，也不是受雇于大都督府的捕快衙役这种小吏。

张九龄略微点了点头，心中更加肯定，这场变故绝对是早有预谋，早有防备。

否则，按大唐律，野战武骑这种正规军只能驻守城外，不可开进城里来，以免扰民。

那个高大魁梧的王伯元冲进了大都督府，先是守住了几个大门出口。

然后让军士们高举火把刀剑出鞘，喝停所有在大都督府里乱跑的人。

有几个惊慌失措吓傻了的小婢女因为哭闹个不停，还被粗暴的军士打晕了扔在墙角不管死活。

李浑瑊所住的后堂，瞬间被包围得像铁桶一样。

大都督府里所有的官僚都像鸭子一样被赶进了自己的官署里，强制不得外出。

有几个官不小、脾气也不小的官员因为发出了大声的抗议，被军士几记拳脚就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最倒霉的一个绯袍官员约有五十岁上下，看那架式和气场大约是主薄或者参军一级的都督府佐官。

被那个王伯元亲自下手，一记马槊柄子桶在了脸上。

当场鼻子嘴里一起喷血，牙齿掉了一地，几度晕厥倒地不醒。

张九龄把这眼前的一幕幕在心中。

心中虽然翻起了惊涛骇然，脸上仍是平常如水。

这就是一场......兵变！

张九龄在心中如此的定义眼前的变故，并对自己说道：冷静！

面对这些红了眼、亡了命的士兵，任何身份与道理都是毫无作用。

也有可能，那些被吓疯了的仆役婢女都会拿起刀子来见人就砍。

情绪崩溃人心丧乱，这种时候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阿保机，退后。”

张九龄一摆手，示意阿保机等人随他一起往正堂里面走去。

阿保机等人依言照做。

虽然他们从来不知何为害怕，但是眼前此景如同一场海啸般的剧变。

纵然对自己的身手充满了自信，但是光凭一通拳脚来强出头，又能改变什么呢？

张九龄有够冷静和睿智！

阿保机在心里赞了一声，退后一步静观其变。

从小婢女前来汇报和建安王武攸宜冲出正堂的同时。

到现在那个王伯元全面控制都督府里的一切局面，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太迅速了！

张九龄现在心里就在想，无论李浑瑊之死的过程与凶手为何，现在反倒是不重要了。

重点是，现在，并州大都督府这个治管大唐北面半壁江山、并且负责大唐北伐后勤物资转动的重要政治机构。

被建安王武攸宜和那个王伯元给牢牢的控制了。

虽然他们没有得到谁的授权，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现在这一会儿，没人再敢质疑与反对他们的暴力权威。

现在，整个大唐河北只有大都督府里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毫不知情。

如果大都督府发出什么命令，依旧能够畅行无阻！

张九龄和阿保机不约而同的想到，必须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告诉李行周！

既然是一场兵变，那么诛连再所难免。

但凡与兵变一方有旧仇、有对立、有矛盾的人。

都有可能在这时候被冠之以“莫须有”的党从罪名，从而被清洗和杀害！

虽然并州大都督府的上头还有朝廷，可是朝廷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兵变发生的速度如此火速，就连身在并州的李行周与张九龄都猝不及防。

朝廷能奈何？

等到这里尘埃落定，兵变的胜利一方再要如何向朝廷汇报。

话语权就全部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死人，能与他们争个黑白曲直吗？

张九龄心想，眼前的局面很有可能就意味着，并州大都督府被控制了的那些官僚，凡是不愿附逆兵变者的，都有可能被杀。

刚才那个被王伯元一槊打翻在地的绯袍官员，就是在杀鸡儆猴。

那是否也意味着，我张九龄和阿保机这些人，包括在并州城里的李行周、桓彦范这些人，也有危险了？

“阿保机，事情不简单！”

张九龄小声道，“必须有人逃出去，把消息通报给鄯侯！”

“我去。”

阿保机毫不犹豫的应诺下来。

“只有我知道，鄯侯的住处在哪里！”

“有把握吗？”

“这里，比突厥人的突厥王帐牙帐如何？！”

阿保机豪气大起，对身边的十个兄弟低声道。

“记住鄯侯的军令，务必保证九龄御史的绝对安全！”

“誓死撼卫之！”

十人整齐划一的抱拳，慷慨应诺。

“好兄弟！”

阿保机深吸了一口气。

“九龄御史，我去了！”

“千万小心！！”

话刚落音，一队铁甲士兵冲进了正堂，带头的正是那个王伯元。

“尔等藏在这里鬼鬼祟祟，必是崔晔的党匪！全都抓起来！”

王伯元一挥手，一队气势汹汹的甲兵就冲了上来！

十一人一同拔刀出鞘，阿保机大喝。

“这位是朝廷御史，你敢乱来就是谋反！”

“还敢冒充御史？抓起来！......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王伯元大吼。

他身边的军士们整齐的将手中的长枪朝前一挺，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不出所料，王伯元根本就是不问青红皂白。

也不跟他们讲什么谋反不谋反的大道理。

一力压百巧，说你是党匪你就是党匪！

建安王武攸宜？

这个时候，他当然是不会露面了！

万一张九龄被这些杀红了眼的军士“误杀”。

那也不关他建安王武攸宜什么事情！

策划，可谓精心！

张九龄冷冷一笑，抬起双手往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放轻松，说道。

“兄弟们不要冲动。你们呢，也不要误会。我们束手就擒不反抗便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现在做出激烈反抗，就很有可能像那个绯衣官员那样挨上一顿胖揍，甚至有可能被当场杀了！

张九龄话一落音，阿保机等人言听计从，马上把刀子收了起来。

那些剑拔弩张的士兵们顿时犹豫了一下，一排冷光四射的长枪没有刺过来。

“不过有件事情我是一定要提醒王将军的。”

“我是黑齿将军特意派到并州来察查军纪的行军司马，今日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了。”

“军情紧急，明日我就要赶回朔州回报调查情况。”

“如果我没有准时回去，黑齿将军肯定会来亲自过问。”

张九龄神情自若的说道。

这话果然起作用了。

那个王伯元略一迟疑，不大敢“装傻充愣”的下黑手了。

他虽然有幽阁作为支撑。

可是身为一名军人，别的忌惮可能没有。

但是“黑齿将军”这三个字对他来说肯定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杀一个朝廷御史与行军司马。

王伯元想不出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