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章（1/2）

李子乾还是迟迟未回。

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以为时间能够由我而定吧……

真是的，心里有事，却还是要随妈妈去外公家。

外公外婆都是善良朴实之人，一辈子平平淡淡，不敢为恶。可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他们那里似乎并不作数。

现在那里只剩外公一个人了，外婆在她初二那年，投水自杀了。

以前每个周末，叶苏晴都会随妈妈一起去外婆家玩。外婆家住在山上，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叶苏晴每次去都不无乐趣。

在很早以前，外婆就有抑郁症的倾向，病得最严重时，家里曾经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可是精神病院里什么样的病人都有，暴力的狂躁的多动的胡言乱语的……外婆是安静型的，每天缩在精神病院的角落里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终于，在里面呆了一个月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央求家人让她出去。家里人见她实在可怜，心软，就领她出来了。

可是出来了，这病还是得治。去看了一个江湖算卦的，求那人给外婆算上一卦。那人事先已经与家人说好，算命时只把好话来说，外婆一听，竟真的不在抑郁，渐渐居然恢复了正常，许多年没有在犯病。

这些都是妈妈讲给叶苏晴的，那时候她还没出生。

可是，就在初二那一年附近，外婆的精神又不太正常起来，常常无缘无故的担惊受怕浑身发抖坐立不安，还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无论谁去她家做客，她定要让人家带点什么走，否则便心内不安。

在外婆去世后的日子里，妈妈常常提起，她与外婆的最后一面。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次和你一起去你外婆家。那就是我见你外婆的最后一面了，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和你去看她，她见我们来了，脸上是多么开心啊。一直在那呆了六个小时，你外婆还是舍不得我们回来。可是天已经黑了，在不回家就没有公交车了。她送我们到门口，还望着我们的背影不肯离开。几次三番回头，她还站在那儿。突然，她在上面大喊起来，‘你们等一下，等一下！’我们站住脚，她回身到房里，过了好久，她才急急忙忙出来，手机拿着两个橘子。”

“‘带着，刚刚着急，我给忘了。’妈这么说。当时我还不理解她，还对她不耐烦，‘我要你这两个橘子干嘛？’妈却不管我，只是一个劲的往我的手里塞橘子，‘拿着，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不吉利。’你看，那时候我就应该发现她不对劲，我就应该好好安慰她！可是当时……我却只是怪她迷信！我应该知道，她也是不得已的啊！她在给我塞橘子的时候，心里是多么难受啊！我就那么走了，都没有再好好看看她……”

就在妈妈去看外婆的第二个星期，那一年恰好也是正月里。

妈妈突然接到了外公的电话，“你妈，走丢了。”

这个消息恍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击中了妈妈，是她被炸的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叶苏晴当时也被吓了一跳——被妈妈吓了一下，因为她突然痛苦起来。

那一天爸爸也在家，妈妈什么也顾不得解释，只说了一句“我妈丢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就和爸爸匆匆出了门。

叶苏晴在家惶惑不安。

他们是清早出去的，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

一看见妈妈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们出去找了一天，把外婆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深山里码头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却丝毫没有消息。

“你说，她到底能去哪……她一分钱都没带，能去哪……爸就那么一会没有看住她，她就走了……她是专门把爸支开，好让自己有机会离开的……她早就计划好了的……”

“妈妈……”叶苏晴既为外婆担心，却更放心不下妈妈。如果外婆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担心妈妈也……

“你外婆曾经说，想回归大海，她说大海好……她会不会，投海了……？”

“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有什么大事，偏要寻死呢……”整个晚上，妈妈就那么独自垂泪着。

第二天一早，她又出去找。

外公大姨三姨和妈妈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找，都一无所获。

又托人打听，在下游的沙滩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海水泡的辨认不清，打捞到外婆尸首的人让外公去认一下，外公摇摆不定，又去让大姨认，大姨认定，这一定就是外婆。

于是，他们打电话通知妈妈和三姨，外婆的尸体找到了，就在码头。

妈妈立刻哭着嚷着要去认尸体，可是外公却说，“别看了，看也没用。”已经把外婆的尸体送走了。

于是妈妈就没能见上外婆的最后一面。

更不用说叶苏晴了。

外婆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的生活中。

到如今，已有三四个年头了。

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二，能见到就只有外公一个人了。

女儿都和妈妈亲，很少有爸爸比妈妈亲的。以前妈妈去外婆家，可以一直在那坐一天都不厌倦，可是现在，妈妈和外公并没有多少能讲的话，有些私密的话题又不便多说，于是去外公家的频率就变少了，而且每次去那呆的时间也变少了。

而叶苏晴因为去远地方上了高中，基本上只有每次过年才能有机会去外公家。

物是人非，一切都变得那么快。

她和妈妈到外公家的时候，大姨，表姐，三姨，季平安已经先到了，他们是最后到达的。

以前她们三姐妹感情多好啊！几乎可以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季平安总是去她们家玩，总是跟在她的身后模仿着她，甚至都令她感到厌烦。可是现在呢，季平安疏远的站着，向她礼貌的微笑，仿佛她们是什么陌生人一般。以前她和表姐见面虽然没有那么频繁，可是表姐很愿意带她玩，也处处谦让着她。可是现在呢，表姐一个人玩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也不来兜搭她，好像在等着她先打招呼。

叶苏晴没来由的有些恼火和心酸，心想，每个人的环境变了，这个人也就变了。

但她不能变，她要一直保持着自己最初的模样。

所以，她主动牵上季平安的手，想她挤眉弄眼，就像小时候一样。又主动搭上表姐的肩，问她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样的主动套近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让她殷勤她也做不到了。

好在，三个人个感情虽然淡了，但也不至于那么脆弱。稍微谈笑谈笑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和一些不愿意谈的话题，谈话进行着进行着就变成了各做各事。

好在很快就吃了中饭，有大人有孩子围坐在一起，话题很快就变得多了起来。

三姨最会逢人夸人，她先是夸了一通表姐，“婷婷上了大学会打扮了，这一下都认不出来了！变成熟了不少哦！肯定有很多男生追吧？上了大学，就可以稍微谈谈恋爱了。他们都说啊。上大学不谈恋爱，都不算上过大学！哈哈——”

表姐在旁边敷衍的笑了笑，大姨接过了话题，“谈什么恋爱啊，要我说，还是等工作了再说。”

“就是老思想。”表姐“嗤”了一声。

三姨又说到叶苏晴，“小敏这上了高中学习更忙喽！不过她成绩好，又自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平安马上就中考了，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就问敏敏姐姐，不要不好意思，知不知道啊？”

这一段话说的叶苏晴和季平安两个人相视，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