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下）（1/2）

乱局既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自从云练嫁祸妖莲剑，左近散修争相到来，这一带千里地域时时刻刻都有命案发生，不知多少人为那一线虚无缥缈的长生机缘搭上了性命。这场厮杀杀到最后，直令千里之地人人自危，不时可见人横尸荒野，百年修为一朝丧尽。

可即使如此，也罕有畏怯退出之人，反而越来越多的散修闻风而来，真个如广阔大海里的嗜血之鲨，嗅到此地血腥，便争先恐后涌至。

而作为始作俑者，云练对此同样始料未及。

在他原本预料，云雾石的确会招致大批散修厮杀争抢，但所料“大批”与现实相比，却又有天壤之别。毕竟天下散修、百万之众，听似骇人，但分散在数十万里广阔的九州地域内，平素往往千百里地也难觅半个人影。此千里之地于之九州不过沧海一粟，能聚集上千人马已属难能，可就他多日观察，左近徘徊的散修又何止千余？要说十倍于此，云练也愿意相信！

这是个怎样的概念？

九霄剑宗雄立当世，坐拥一品灵脉，门中弟子也不过千余，核心真传更只寥寥数十；纵是那太始城独霸一州，分支外门不知凡几，内城弟子亦未盈此数。虽说实力强弱不可只凭人数衡量，这上万人马多数也只是通神乃至以下的修为，但蚁多咬死象，一旦汇成合力，足以颠覆任何一家无长生真人坐镇的宗门。

……自然这绝无可能。

同室尚且操戈，天下散修资源匮乏，修行路途尤其艰难，凡事先顾自身，哪有可能同心协力？这一点，只看吕岩与香狐各怀鬼胎的盟约即可略窥一二，所谓信诺不过一纸虚言，只要涉及切身之利，翻脸不过是瞬息间事。

弱肉强食，自古已然。

想到那甚么妖莲剑代己受过，遭万千之众齐力追杀，云练得意之余，又隐觉心寒。如非他偶然间得知了吕岩与香狐的图谋，当机立断以一件上品器胎为饵，蒙蔽了敌人片刻，尔后先下手为强，嫁祸于人，眼下被万人视为仇寇的，大概就是他云某了。

只不过……如今东南林海已成是非之地，漩涡之中，难有人置身事外，就算短暂脱身，只要云雾石还在他身上，终会被再度扯入其中。

吴、吴……究竟“吴”什么？

云练揪揪头发，想到急处，不由低骂出声。倘使近日内再无“吴”的消息，待当事机败露，他或许真要弃石逃命去也。此于高气傲的少年而言无疑是一记挫折，他心里又岂会好受？

突然远处巨响传来，动静之大，只略逊于前日那艘飞梭惊神泣鬼的炮击。云练略略皱眉，抬眸看去，就见远空烟尘蔽天，沸乱的元气掀动飓风，裹以漫漫尘沙横扫左近，强劲的风压狂砂，竟令他也一时睁眼不能。

从这角度，云练看不清那厢状况，只从声势看，少说也有半座山头崩坍。

又有人交上手了？

云练心下微讶，却也不甚在意。自他暂时摆脱麻烦起，他便对“云雾石”的去向不再关心，更懒得理会吕岩香狐之流的死活。那厢动静固然惊人，但想来也不外是两大化婴大打出手，须不值他多看一眼。

但此次似有意外……

听得破空声响，云练腹诽一句闲事儿真多，身形后缩，就此躲入树冠的阴影里。

也就是片刻之后，两道人影在下方空地出现，却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人，站在一起相映成趣。

两人并未径直离去，反而停了下来，高瘦那个喘了几口粗气，矮胖的就问：“伤得如何？”

“死不了。”

瘦高个儿没好气儿应了一声，恨恨道：“他娘的，无心宗怎也冒出来了？这地儿不归他们管吧？”

矮胖那人翻翻白眼，同样语气不快：“你倒说对了，这地儿还真归他们管！有说无心宗统辖附近千里之地，此地恰好位处边缘，就算平时不怎么管吧，这会儿跳出来，从理字上还真指摘不了他们。”

高瘦的窒了一下，怒道：“他们就敢这么专横？就不怕这么做犯了众怒，招致围攻？谅他区区三流小派，门中一个长生也无，这又是何来的底气？”

“谁说不是呢？”

同伴冷笑两声：“换在平时，无心宗自不敢如此嚣张；此次却不然。”

“哦？有说乎？”

矮胖之人不答反问：“你可知之前死的是谁？”

“那个发现滴水洞的？只听说叫青阳子，其他不清楚。”

同伴冷笑道：“青阳子！太始城三代弟子，真传！”

瘦高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太始城？这可不得了……太始城掌控徐州，对越州也多有渗透，还有人敢在此杀害太始门人？”

“重宝当前，哪还顾得上这些？就算是亲爹亲娘，也先杀了再说！”

矮胖者一脸戾气，森然道：“现在你知道无心宗为何敢如此专横了？”

“原来如此，无心宗历来以太始城支脉自居，此次必是太始城来人撑腰了。”

瘦高个儿喃喃自语，蓦地恍然道：“前两天那艘飞梭，不像是本地之物，难道就是太始城的？”

太始城？

匿身暗处的云练一怔之际，已回味过来为何总觉得那紫光炮击有些眼熟：那遍刻太始城城墙的符文纹路，岂非就是这般模样？

矮胖那人讥笑道：“你可算明白了！嘿嘿，若非有太始城撑腰，他无心宗敢这么嚣张？明面上是为了捉拿凶手，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谁不知他们是为了滴水洞！就连你在旁观望，只是稍微靠近了些，也被不问情由击伤。方才附近人也不少，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前些天那一炮，我可还记忆犹新哪。”

“罢、罢、罢！”

瘦高个儿颓然道：“既然太始城出面，这滴水洞我是不敢想了。可惜了里边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