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纷乱（上）（1/2）

“小心！”

他突然睁开眼，大叫着坐起身来。

眼前素纱轻曳，上边缀了风铃，正因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摇动不休，发出清凌凌的乐音。

他不由一怔。记得就在刚刚，他才见到铺天盖地的血魇正噬向那抹红衣。彼时他奋不顾身扑了上去，何以此刻所见，会是这么一幅安详画面？

一时间满心疑惑，头脑便有些晕乎。伸手去揉，却听外间脚步急响。半悬的珠帘尚在摇晃，早有一阵香风扑入帐内。他只觉眼前一黑，一具温软娇躯已撞入怀中。

他下意识张臂抱住，身子已给压回床上，震了个头昏眼花。恍恍惚惚间，他闻到一阵芬芳，依稀是深刻在记忆里的味道。他便笑，笑得安平。听她唤他，百转千回，道不尽相思牵挂：“公子！”

云练终于清醒了些，又在萦绕周身的温柔中沉醉了。过得半晌，他心中方是一激，察觉彼此如今暧昧的姿势，醺醺然似酒醉意立时消散大半，忙拍拍她纤腰，道：“快些起来，你压痛我了。”

她一声低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慌慌张张理起松乱的妆容，谨慎、羞涩且歉疚地笑笑，道：“对不起啊公子……”

云练支臂坐起，望见她美艳中难掩憔悴的容颜，触及那满蓄深情的眼波，只觉硝烟战火莫不于瞬间远去，情不自禁唤道：“仙儿。”

苏玲仙忙不迭点头，笑的时候，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回轮到少年慌了手脚，连忙替她拭泪，嗔道：“好端端怎么哭了？”

怎知不问则已，一问之下，苏玲仙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淌。她抽着气儿，呜声哭道：“你还问，还问！你知不知道你已睡了一个月？要不是前些天你师姐同焚公子谈论你伤势时，说再有些时日即可醒来，我真要以为、以为你……呜呜……”

……睡了一月？

云练呆了呆，只觉莫名其妙。但当务之急另有其事，他便把苏玲仙搂进怀里，温言道：“好了，不哭啊，仙儿乖，我这不是好好的？”

想到她眉眼间深印着的憔悴，必是在此期间担心坏了，云练心中顿时怜意层涌，不禁将她搂得更紧。

半晌女子哭声渐收，云练将她身子扳正，望望周围，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说……我已睡了一月？”

苏玲仙乖顺答道：“自公子回返迄今，已有三十二天了。”

云练为之愕然：“可我明明……”

苏玲仙抿嘴笑道：“刚刚公子定是在说梦话哩，梦里的事，哪里能当真呢？”

“莫非我睡糊涂了？”

云练挠挠头，认真回想，觉得大抵便是如此。此时他突然警惕地看一眼苏玲仙，问：“该不会我如今还是在梦里吧？”

苏玲仙睁圆妙目瞧他，吃吃地笑：“公子不如试试？或许真是春梦一场哟。”

说着轻咬下唇，徐徐俯身过去，剪水双瞳中媚意如丝，满蓄了浓浓情意。

云练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像是被她架到锅里，以文火慢慢煎熬，煎得周身血脉寸寸沸腾。他想动、想逃，身子却似中了定身咒，休说动弹，就连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他只得闭起双眼——似在等待不可避免的风暴。

孰料预想中的温香软腻并未出现，反是颈侧传来一阵湿热触感。云练浑身一颤，心中既惊再酥，但觉一片麻痒直钻心窍，令人眼饧骨迷，却又在下一瞬间，陡然化作一阵剧痛！

云练倒抽一口凉气，眨眼间滚到墙角，一摸颈侧，赫然见得满手鲜血淋漓。“你这是作甚！”

苏玲仙同样气呼呼地瞪回来：“作甚？咬你呗！没良心，负心汉，哼！枉我为你牵肠挂肚，你倒好，自个在外拈花惹草、风流快活不提，好不容易醒过来，见着人家还以为是在做梦，不想见我直说便是，人家还不稀罕呢！”

话落别过头去，一副不想再搭理你的模样。

云练总算清醒了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胡说什么，我久睡初醒，神志未清，说句昏话又如何了？至于拈花惹草更是荒谬，我此去乃为替天行道来着。”

苏玲仙回头怒道：“还敢狡辩！那天抱你回来的狐狸精是谁？”倏尔换上一脸幽怨，幽幽道：“罢、罢、罢！仙儿自知蒲柳之姿，万万是配不上公子的，就算那天真给公子吃了，将来也不过是一可有可无的姬妾，能奢求什么呢？”

“停停停！”

每回听她这么说，云练都觉脑仁儿疼，连忙制止道：“且让我捋一捋先，都给你闹得糊涂了。”

苏玲仙努了努嘴，安静下来。

终于得了清静，云练不由松了口气，按部就班回忆起昏睡前发生的事：当时自己同她迎战血神子，不敌之际同门赶到，逐走大敌，然后、然后……依稀记得自己放出豪言，誓要将炼血宗一网打尽，却为何会不省人事，醒时已身在太始，且还过了一月有余？

记忆分明出现了断层，云练苦思无果，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倒是苏玲仙不耐烦了，伸手在他面前一晃，冷笑道：“想明白没？”

云练老老实实摇头。

苏玲仙气哼哼地道：“那我就告诉你，那天……”

一语未落，外间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入：“师弟可是醒了？”

苏玲仙嗖的变化出原身，恶狠狠盯了少年一眼，意思是晚些时候再与你算账，便跳下床榻，自行去了。

下一刻，夜清澜揭开珠帘，还回头望了眼擦身而过的白狐，问道：“师弟可方便么？”

云练收拾收拾床铺，应一声“师姐请进”，便挂起帐幕，望向自家这位俏丽师姐，招呼道：“师姐来了。”

“师弟可算醒了。”

夜清澜笑吟吟上前，挨着床沿坐了：“身体……”

话音倏乎断绝，眼神直勾勾盯向某处。察觉其视线所指，云练心中立时咯噔一声：该死，怎把这茬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