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刚柔(下)(2/2)
云练冷冷一晒:“想你一介妖人,食人饮血,人性泯灭,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故作风度?恁地笑煞人也。”
他不曾慷慨陈词,怒斥其恶行,只这么淡淡几句,就令血神子眼中凶光暴闪,浓烈的杀气几将化为实质。但血神子身为炼血宗主,心性实也不凡,至此竟犹未暴怒,只森然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贫道倒想看看,你说这话的依仗何在?”
狞笑声中,道人身形倏化血虹,如平地浪起,浊水滔天,铺天盖地向两人扑来!
凶厉之气扑面而来,云练神情不由一凝。他话里话外虽对那劳什子《化血奇经》几多贬蔑,但修行与斗法实不可混为一谈。就算修习此经者成道希望渺茫,但在同一境界,战力却绝然不弱——或许他原本尚对其有所轻视,但在和血神子交手之后,这一轻视已然被他掐灭。
无论血神子展露出来的战力,是否与其本尊修为远在此之上有关,如今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不得不战胜的敌人。
但就在他剑锋挑起、行将出剑之际,一截红袖突然横来。
云练愕然扭头,正见丝丝金红从她青丝之下亮起,徐徐渗入眼瞳。那双墨瞳中于焉亮起光芒,愈来愈亮,愈来愈强,转眼间已经不可逼视!
少女却无解释之意,横臂之后,即迈出一步,有意无意地把他拦在身后。
她望着气焰滔天的血虹,眉眼间尽是一片风淡云轻的平静,只将双手交叠,徐徐抬起,倏尔挥拂广袖,上下分张,在身前划过一个浑圆。翻腾的红浪尚未平息,她素手一展,已从袖间托出一朵白莲。
白莲纯净无暇,如千山飞雪中开出的圣洁冰花,然若细细辨之,则可见构成莲瓣莲叶的,分明是丝丝缕缕的炽焰。那火焰纯白透明,丝蕊喷卷,几若梦幻瑰丽,却在出现刹那,令左近烟霭弥漫,恍若虚空为之扭曲。
杯水之中,可窥沧海之意。以此朵火莲结构之精之巧之栩栩如生,纵然未伴恢弘气象,亦可于微毫处见出绝妙技艺,既而推知其威能若何。
记得月前死战,她不曾使出这招,想来当时她不致藏拙,那么唯一的解释,即是她月余以来又有突破。
云练看在眼里,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伤得实在太重,能够保得修为不跌已是万幸,想要借机再有精进,则无疑是痴人说梦。
白莲徐徐旋转,悠悠飞行空中,看上去声势不彰,半分气象也无,然则火焰过处,黑暗退散,滔天血浪亦为之内陷,形成一个投影般的凹坑,无形中已有强绝之威幅散出来,实也无需声威相衬。
白莲血浪相触,出奇的,竟只有些微声音。
那是液体急遽蒸发的滋滋声,间隔了数十丈,听来已很是微弱,然而与之相生的画面却极富气势:黯红的雾大团大团翻涌,弥漫百丈方圆,渐又在高温下彻底虚无;血浪以肉眼可见之速稀薄、缩小,终只余七尺高下的一团,勉强守着最后的阵地,却也如风中之烛,时刻将熄。
那污浊的血色一阵扭动,似欲化为人形,少女眼中即有光芒一闪,金红颜色急剧炽亮,就好似在幽暗的地底跃出一轮太阳!试问在太阳的光辉里,又有何等秽物能够存身不灭?
道人突然重哼一声,猛地从椅背的阴影中起身。阴影似畏怯他暴怒时的威严,瑟缩着藏入高椅之后,再遮不住他半角袍袂。那件如血长袍就此清晰暴露出来,昏暗烛光照下,妖异的血色似在流动,就像是永不干涸的血液。
血神子静立片刻,复又坐下,目光向一旁侍立的婢子一扫,伸指一勾,即有一婢款款行出。
侍女身姿纤盈,脸上则画着艳妆,腰肢摆荡间臀摇乳晃,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非常。但若细看她眼睛,却可见其中满是春情,而无一丝为人应有的清明。这绝不是常人应有的状态。
侍女行至道人身前,屈膝跪下,一双纤手已探入那血袍之下,徐徐替他宽衣。挺翘的怒龙就此弹出,她脸上更是娇艳欲滴,缓缓俯下首去。
惨叫骤起!
侍女两腮陡然凹陷下去,双眼剧烈翻白,整个身躯在一阵急促绵密的骨爆声中急剧缩小,裸露在外的肌肤亦迅速干瘪下去,生出道道褶皱,像是枯死多年的树皮,彼此微一摩擦,就有粉屑簌簌而落。
不过数息,好好的鲜活躯体已成一具形如幼儿的可怖干尸,然则侍立在旁的侍婢均未现半分惊容,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道人,麻木的甚至有些可怕。
血神子脸上闪过一阵血色,复作如纸苍白。他推开干尸,穿衣起身,血光森然的凶睛中映出那裳红衣,阴冷地道:“贱婢,若不把你炼成血奴,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话落一领袍襟,大步向前而去。殿中倏尔掠过一片巨大的阴影,高椅之下,一时空余阴影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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