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影（下）（1/2）

如非亲身经历，云练很难想象，地底竟也有如此宏伟景象。

水网纵横交错，在永无天日的幽暗地底徐徐流动。地底水系与陆上不同，到处是巨大宏伟的岩体，横亘视线，穿插来路，有若迷宫。洞顶与水面之间的空间远不及天空高远，然则处身其间，观黑暗苍茫，听四面来风，仍会令人油然心生震动，自然而然感受到自身之微小。

只是同一景色看得多了，任其再是壮观，也难免会令人心生麻木，以至厌烦。

云练已在地底转了两日。

说是转，乃因他一时冲动，未及思量已追了出去；待当冷静下来，看着周边陌生无比的环境，方醒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迷了路。在地面，他自可借助日月星辰测定方位时辰；但在地底，他又该去何处对应天星？再有堪比迷宫复杂的洞穴环境，迷路一事，实是顺理成章。

好在他如今修心有成，纵然身陷地底，失了方位，仍能静下心思，即时做下记号，以期同门发现，同时牢记沿途地形，务求不走回头路。如此，以他思见身中、过目不忘之能，总会有脱困时候。

只是这么一来，原本的计划自也泡了汤：连自身都迷了路途，又如何追击敌人？每每回想此事，云练都是苦笑。自己到底阅历太浅，稍有进展便沉不住气，最终自缚手脚，实在不该。当引以为戒，下不为例才是。

云练向前望去。黑暗依旧。

地窟实在太大，仙剑光芒仅能照亮咫尺之地。总算他修为在身，不惧黑暗，但呆得久了，难免心头压抑。且他已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放在平时这当然不算什么，但这三日来他马不停蹄地御剑、搜查，无论真元心力消耗均是不小，此时四顾茫茫然森罗黑暗，不免倦意上涌，想要歇息。

云练微出口气，落向地面。

黑暗漫涨。

怎么……

云练心中方是一惊，就见原本在他眼里如同无物的黑暗突然变得浓稠，压迫视野，使他再看不见三丈之外。诡异的死寂悄然弥漫，刹那间，万般声息尽皆湮灭，唯有黑暗如牢，向他围拢而来。

惊慌的情绪只是一闪，他心中随即就是凛然。云练不敢确定这是否与炼血宗有关，但毋庸置疑，此时他已真真切切闯入了某个难见善意的阵法之中。

仙剑光芒灭去，云练屏息凝神，藏敛气息，徐步前行。

他不擅阵法，却也知但凡阵法，大多以九宫八卦为本，由此衍变，或作迷幻，或作杀伐，又或二者兼备。阵内五行错乱，阴阳颠倒，凡事皆不可以常理度之，此时若他后退，断无可能就此出阵。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黑暗堆垒如壁，侵吞感知。那森然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随时会扑杀出来，把他分而食之。

云练心中悸然，下意识运诀镇心，那芒刺在背的感觉便又消了去，似乎只是他的错觉罢了；但那岂会是错觉？分明是阵法迷惑感知，令人心神动摇，不经意间精气散失，为其所噬。他反应算是快的，体内血气也已蠢蠢欲动，激荡不安。

如此手段，正是“正统”的邪派风范，莫非他歪打正着，误闯了炼血宗某处据点？

想到这儿，云练精神一振，同时也自凛然。如今他孤身一人，固然无所畏惧，然而孤军深入，稍有大意，后果必定堪忧……

哗啦。

水声响起，在此寂静的地窟里显得格外突兀。云练神色微僵，低头即见自己一条小腿正淌在水中，那哗啦水响，正是自己不慎涉水所发。

云练暗叫糟糕：才劝自己务必当心，怎就出了如此纰漏？在此环境下，这一清晰无比的水声传荡出去，还不知会惊动暗处多少牛鬼蛇神……

扑啦啦——

密集的扇翅之声随即传来，一阵恶臭扑面而至。伴着阵阵短促尖啸，一片暗影倏从黑暗中分离，向着他猛扑而下！

剑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