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51_ 贸然来访（1/2）

“看啊……那里是撒冷！下面……就是钢铁城了！”

少年晃了晃背上的妹妹，脸上流露出一丝丝的笑意。放眼望去，队伍依然漫长，但沙丘的彼岸，可以看见直通天际的轨道电梯，下方，渺小的撒冷就这样在空中静静悬浮着。少年的背上，女孩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前方。

“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们的新家。”少年说着，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几滴血液顺着他干裂的嘴唇流下，是嘴上干透的皮肤被扯开了。少年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含住了自己的嘴唇，这种情况下决不能再流失任何一丝水分。血液的腥味在口中蔓延，但多少也让他干燥的口舌得到了些许滋润。

他继续走着，从腰间取下一只水壶。轻轻晃了晃，里面还略微能够听到些许水声，这些水是在先前遇到的河流旁装上的，三天后，壶里的水此时也所剩无几。然后他将壶盖打开，一只吸管轻轻弹了出来。他默默抬起手将水壶递到了身后，放在了妹妹能触碰到的位置。

然后，他身后的少女也开始轻轻吮吸着瓶中的水。但她也只吸了一点点，用来湿润干燥的口舌。然后将那些水含在了口中而不咽下，然后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服，这时，少年才把水壶收回，开始奋力跋涉了起来。

他的脚在沙丘里一深一浅地走着，前方的队伍当中又有几个人倒下了。真可惜，明明钢铁城已经近在眼前了。他默默咬着牙，奋力向前走着，登上了倒下的那几个人没有登上的沙丘。他起先在走着，然后是匍匐着，最后是在滚烫的沙子上爬着。爬上去，滑下来一段、再爬上去，然后又滑下来一段。

一番折腾，他终于登上了沙丘。但在蹬上沙丘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面前的沙丘依然是沙丘，远方的撒冷依然在远方，他甚至并没有看见撒冷城下的钢铁城。

撒冷实在是太高、太大了，即便你以为它已经近在眼前，但它却仍在远方。然后少年回头看了看，沙丘上方、沙丘下方，无数白色的人体躺在那里，有的暴露在阳光下，有的一半被掩埋在了沙中。少年忽然发觉，这条长长的队伍可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在后方一路上隔上几步就有的倒下的人影当中，他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自己的家人了。

似乎是有什么在自己眼眶蒸腾，他在落泪，灼热的空气让泪水也变得灼热，然后泪水化作白雾萦绕双眼。如此他只能闭上双眼，让情绪压抑住泪水，现在自己不能再流失任何一丝水分了。握紧腰间的水壶，这是父母给他的，而他和妹妹在用的早就已经空了。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眼眶中满是痛苦和干涩，然后他继续向前走着。

要活着、要活着，但在这样的世界，哪怕是活着也算奢侈。他走着，不断走着，麻木地走着。面前是高高的沙丘，他攀爬。面前是深深的陡坡，他滑下。衣裤和皮肤被滚烫的沙砾磨下了一层又一层，没有队伍和排头引路，远处的撒冷就是路标。所以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很近了、很近了。

然后，他又一次翻过了沙丘。

然后他站在了沙丘上，眼前，是一大片的绿色。见惯了漫天遍地的黄沙，这突然间的绿色让他心中平添了一抹猝不及防。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钢铁城外设有几百公里范围的防护林，而防护林内部是农场和果园，穿过农场和果园就可以看见钢铁城的水墙。

终于……终于到了！他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一样，不断地向前狂奔而去。近在眼前了，钢铁城！他们拼上性命用尽全力所找寻的庇护所啊！他狂奔着、从沙丘上滚落，从原地爬起，继续狂奔着、狂奔着。

但是，尽管他一直在狂奔，但那片绿色仿佛一直都未曾接近一样。他心急如焚，求求你……哪怕接近一点也好啊！他心中呼喊着。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陷了下去，然后他惊恐地向下望去，不断下陷的沙子仿佛要把他吞噬！不要……不要……明明近在眼前了！明明抓到了希望！他绝对不要！这样的结局……明明已经这么奋力的挣扎了。

他依旧在下陷着，直到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的光。

加修冈的双眼忽然猛地睁开了，他口中的呼吸无比急促。眼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周围的景物在窗外飞速地后退着，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然后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按了按自己的双眼，然后揉了揉脑袋。自己在一辆车中，而在面前，司机正默默地开着车。

“还有多久？伊恩？”加修冈开口询问道。

“大约还有两条街了，先生。如果穿过‘醉汉街’的话，大概可以快点到。”司机开口说着：“不过我可不想让我的车轮从醉汉身上轧过去。都是些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净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

“若是给他们一个工作，他们也不会变成这样，有些人不是不去工作，而是根本没有工作的机会。”加修冈看着街边歪歪斜斜的人影，大多数人在人行道上走着，一些人三五成群地在街边抽着劣质卷烟，一些人则靠在墙边给自己注射着精神药物，然后伴随着身体的一阵乱颠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加修冈皱了皱眉头：“当然，自甘堕落者就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