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14_ Danny Boy（1/2）

阿丽塔坐在床上，遥望着窗外的月光。

黑暗的房间当中，自己仿佛与窗子隔了很远。即便是澄澈的月光，也照不进她死气沉沉的心中。这个夜晚，很漫长。如果诺瓦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拷问自己，那么他做到了。阿丽塔同时手刃了一条罪恶的灵魂和一条无辜的灵魂，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在问，自己到底是匡扶了争议还是滥杀了无辜。这一切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喜悦，也没能给她带来任何的成就感？

赏金猎人的骄傲？正义伙伴的自尊？不，没有，全都没有。她第一次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错的，这个世界仿佛容不下任何一丝的正确。这场追猎没有赢家，阿丽塔唯一的收获就是更添了几分对诺瓦的恨意。

“要出发了，阿丽塔。”伊德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来了，终究是来了。阿丽塔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心乱如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阿丽塔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前，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她还是打开了门走了出去。伊德就在楼下的门厅等她，她看见伊德的手上拿着一只大箱子。这让她的心里一颤，这个箱子她见的太多了，每个赏金猎人都有一只……

用来装载罪犯的头部。

伊德是医生，所以分离头部和身体的工作由他来做。阿丽塔见过两次医生做这样的事情，上一次，是绮莲将雨果的头部割下。她看着绮莲用激光刀按照他的颈部肌理迅速分离了头部和身体，并且将雨果的动脉和静脉连通了她的生命供给装置。那个时候的绮莲，只有作为一名医生的素养还有作为施术者的专注。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绮莲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饱含着许多情绪，或许还带着几分关爱与和蔼。与她今天在路亚身上见到的绮莲，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那个时候的阿丽塔以为她或许已经看开，以为她应该会回到伊德的身边。

但事情总是违背她的理想和意愿，当被分解成器官的绮莲被维克托展示在她的面前，当雨果拖着残躯不断爬向撒冷然后从她的手中坠落云端。她就已经断定这个世界不存在善意，每个人都在负罪而活，而所有的人，要么认罪，要么赎罪，要么继续犯罪。那一天，她学会了认命。但是今天，她却不再相信这些了，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你越是认命，命运就越是会无情地向你逼迫。

她就这样沉默着下了楼梯，伊德看了她两眼，然后推开了门。

推开门，就能看见麦克蒂格那两盏明亮的车灯。看到他们出了门，麦克蒂格便按响了喇叭。伊德很平常地拉开了车门，然后抱着箱子坐了上去。麦克蒂格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一边发动着汽车一边开口说：“放松点儿老兄，这垃圾堆下的城市就是这样。我们都在苟活，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他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伊德的肩膀。而伊德只是应付似的笑了笑，然后便看向了车窗外。

麦克蒂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前方：“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堪萨斯喝一杯？”他皱了皱眉头：“别忘了，老板要感谢你出资帮他修好地板，你以后每次过去都能免费给你提供500ml之内的酒水，咱也能沾您点儿光。”麦克蒂格嘿嘿笑了笑。

“好吧，就去那里。”伊德开口回答着，尽管他的语气非常应付。

麦克蒂格笑了笑，然后最终也尴尬地笑不出来了，在他脸上最终也还是出现了憋屈的表情：“说实话，我现在就想要开一瓶酒来喝，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感觉被耍了，被住在上面的那些混球儿给耍了。我当赏金猎人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恶心过……妈的，见鬼去吧！”他口中在骂着。

“这很正常，上面的人看我们，就好像是在看圈养的家畜。”伊德抬起头，看了看远在天边的撒冷，而天边的撒冷正闪烁着繁华的光芒：“我们就如同笼子里的猎食动物，这次不过是撒冷向我们投下来一只小白鼠而已。”伊德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手里一只把玩着两个东西，是一大一小两枚对戒……

阿丽塔依旧坐在车顶，看着撒冷之上那令人羡慕的灯光。久而久之，她又觉得撒冷就好像虚假的天幕一样。一条条长长的管道就这样从天际垂下，而在管道之内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铁笼，铁笼之内是夜以继日工作着的家畜。它们接受着上面丢下来的垃圾，然后不断工作，给上面送去加工好的产品。

没有人反抗过，或者说有人曾在反抗，但他们失败了，所以他们不再反抗。

所以，真正美好的世界又在哪里？还是说，这里的所有人终将抱恨而终？她想不出来，也无从设想。她仍然记得雨果最终坠落下的样子，虽然嘴上对阿丽塔表示，他满足了。但是阿丽塔明白，那时的雨果……脸上其实写满了遗憾。

还有阿丽塔本身，她出身于火联却坠落于地球，她只记得自己为了一个模糊的目标需要进攻撒冷，然后他们在撒冷的防御环下全军覆没。而上苍安排她在三百年后的世界醒来，在伊德的家，他的女儿，阿丽塔的房间里醒来。自己本是无名之辈，但却继承了“阿丽塔”这个名字。想必，伊德在给了她这个名字之后应该是饱含期望的吧，说不定他正希望她继承他的诊所，以后当个医生，救疾问诊。但是伊德的愿望并没能实现，最后还是承认了她这为战斗而生的天命。

她意气风发地成了赏金猎人，最后却打起了机动球。这项运动杀死了伊德的女儿，而她却又投身于此，这对她来说是否又是新的罪恶？

低下头，雨果、绮莲、路亚、伊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些人都曾挣扎着，想要好好活，想要平静的生活。但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一切却又变得一团糟。无论自己做什么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结果却都是错。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她蜷缩成了一团，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