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第一次夜谈】＃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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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第1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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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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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前只能看见一团缝着双排扣的深蓝色厚实布料，随着那个人的缓步后退才能看出，这是一个人所着衣装的腹部部分）

“恩，测试，喂，喂，一，二，三，四，五。”

（在布局和家具上能看出，这是在军舰上常见的军官办公室/寝室房间，房顶的led灯板提供的光源对摄影来说，质量还是不够，让整体画面显得有些黯淡和模糊。他坐在了一张钢架平板床的下铺床单上，向着镜头挥舞手臂，身边是叠的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军被，规整的放在枕头上。这是一个二十二三岁左右的青年男人，身材匀称，透过他身着的联邦海军中校制服，能隐约看出些许肌肉的线条。不过和这具身躯的风格不太符合的是，仇怨，愤怒，悲伤，悔恨，自责，各种负面情感被混成了一锅黑色的乱炖糊糊，一股脑的摊在了他的脸庞，加上那圈至少有一周没打理的胡茬，显现出来的却是一种不自然的呆滞）

（看起来画面显得有些歪了，他探出身子，伸手拍了一下镜头，这才回去重新坐下）

“......”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是一次实验。恩，实验视频应该说些什么......哦，日期时间，今天是......4046年，标准年，三月二十日，星期二。农历二月初三，哦，初四......唉，管它农历几号，这不重要。”

（他重新抬头看向镜头）

“我的名字叫......唉，这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男人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煞有其事的向着自己的右边身旁挥了挥手，尽管从视频上来看，那里存在的应该只有空气）

“......什么？”

（像是被什么人搭了话，男人向着那个应该只有空气的身旁转过头）

............

（男人皱起了眉头）

“有这个必要吗？”

............

“哼。”

（男人冷哼一声，重新看向镜头）

““她”觉得，作为一个带实验性质的视频，我应该先简单解释一下背景，以便让其他看到这段视频的人，或者是在未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我理解，我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好吧，我也不介意。听着，那个看我私人视频的人，如果在你看完这视频的现在，我真得了老年痴呆，麻烦你一枪崩了我，或是其他手法都行，谢谢。因为那时候我如果有哪怕一丝丝的行动自由，都不会劳烦你费心。”

“我老家是地球，现在则是住在奥拉夫格勒，在搬家的中途，客船遭遇了海盗袭击，我和我爸活了下来......但因为我的错，我妹妹死了。这是大概三年前的事，三年半之前吧。哦，我母亲大概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死的，她当时在爱若拉前线，所以我不知道确切时间，这很遗憾。”

“然后，现在，我那个应该已经死了三年半的妹妹，在一周前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

（男人不耐烦的又瞟了身旁一眼）

“不，不是照片，也不是视频，是活生生的出现，就像她还活着一样......不，真的活人做不出那种事情。”

（男人说着，自嘲的苦着脸笑了笑）

“两周前，我正式成为了极东舰队17520舰，“铁流”号的舰长，”

（男人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军帽，上面有着证明其舰长身份的铜徽）

“并且晋升为海军中校。”

（他的手指移向了两袖袖口的军衔）

“......代价是我的老舰长，洛特，塞米尔，老姚，张大炮，不，张大鹏......如果我要把这一百多人的名字全念一遍，那这个视频得有一个多小时了，而这应该是个“简单解释”，所以我继续说。相对于和我同年龄的人来说，我毕竟已经体会过一次失去至亲的感觉，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能扛下去。毕竟.....我和舰长约定要继续干下去，这是他的遗愿，我不能辜负他。”

（叹气）

“然而这比我想象的要难。”

“我不知道我的战友们在墓里面睡得习不习惯，我只知道我很不习惯。我习惯了和他们的朝夕相处，战斗时的默契配合，和身处他们之中的那份安全感。我习惯了自己航海长的职责，习惯了跟随舰长的身影，听从他的命令，但现在，我得自己下抉择了......从我口中冒出的每个指令都让我自己心惊肉跳，我妹妹死去的场景，战友们的脸，老舰长最后诀别时的笑容，它们交织起来，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害怕再出错，害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让大家再次经历生离死别......铁流号的总体士气已经到了其服役以来的最低点，压抑感无时无刻在我们身边环绕，老兵们心里憋着无处发泄的悲伤和邪火，但糟糕的是现在这艘船上近乎一般都是新兵蛋子，他们哪怕是反应稍微慢了几秒都会遭到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甚至更糟。最糟糕的是，我们还没有被派来政委，也就是说我得亲自安抚他们，处理他们之间的冲突。但是，新兵之所以服从，是畏惧我的军衔和权限，老兵之所以服从，是出于情谊和怜悯......我知道，他们都不信任我。

“于是，在我精疲力尽的阻止了一次未遂的大规模斗殴后，我受够了。”

“这天上午，我没有洗漱，没叠被子，我忽略了全部的内务。我集结了船上的所有人，向他们宣布我申请了一天休整，我把他们全部赶到了星港，锁定了对接通道，并下令在晚上十点钟前不允许上船。我解开了皮带，脱了大衣，扯开了领口，像个孤魂野鬼在船上游荡，我荡到了仓库，抱起那口箱子，结果却砸了自己的脚：它比华伦蒂还沉。我痛骂着，狠狠一脚，又是一脚，就这么把它踢进了舰长办公室。这是酒，满满一箱子酒，我买的，我藏的酒。我试着了解了船上每个人喜欢喝的口味，这本是为他们准备的庆功酒，但胜利......哼，嘿嘿......”

“我没拿酒起子，所以就直接用牙齿咬了。每次撕开瓶盖，溅出的液体就洒在我的头上，身上，眼睛里，火辣辣的疼。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酒，我拼命把它们灌进嘴里，以至于我的食道都来不及把它们挤进胃袋，于是我一口喷了出来，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不过我不在乎，毕竟我满满有一箱子！我就这么灌，灌，灌，啤酒，白兰地，威士忌，白酒，清酒，葡萄酒，要是我觉得难喝，我就一口喷出来，然后连瓶子狠狠往舷窗的玻璃上砸。我哭，笑，撒泼，打滚，骂人，把所有能掀到地上的东西全掀在地上，我像野兽一样狂嚎，手握成拳头，一拳一拳砸着舷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

............

（男人擦了擦双眼，接着从自己的右肩上像是轻轻推开了什么一样）

“别这样。”

（男人向着旁边的空气说着，然后把手指了过去）

“然后，我渴求的惩罚来了：那是一阵剧烈的头疼，不讲道理的疼，好像要把我的头撕成两半的疼。疼的我两眼发黑，疼的我两耳嗡鸣，疼的我胡思乱想。我想我应该是要死了，明天，我的兵就会发现我摊在一片狼藉中的尸体，我将成为联邦海军历史上第一个因醺酒而死的舰长，被永远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老舰长，我对不起你。”

“然后，疼痛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正如它莫名其妙的来。跪在地上的我看到了“她”。在舷窗外面，在真空之中。”

“那时，舷窗玻璃的倒影映着我，湿漉漉的衣服，乱作一团的头发，被酒精灼烧的通红的双眼，扭曲的面庞，溅着来自破损的手指关节的，自己的血。而舷窗玻璃外面，是“她”，一模一样，穿着那天的衣服，却没有那天，子弹在她身体和头部所造成的可怖伤口。我们隔着一扇窗，就和那天一样。一阵既视感扑面而来，我忘了嚎叫，忘了手中的酒瓶。“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发愣的我，说了第一句话。”

““她”说：“你疯了，哥哥。”

（男人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自称是我已经死去三年多的妹妹，并且从那天起，“她”就一直出现在我的身边，随着那种奇怪的头痛。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于是我试着和“她”达成了共识，“她”不会再随意出现，相应的，我每天晚上都要腾出一段时间和“她”交流。仅此而已，我不会认同“她”的第二个要求。”

“对，我不认同。”

“不，不对，是我疯了，而“你”不是我的妹妹。”

“不，我再次说一遍，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

（男人似乎在和身旁的什么人进行争辩，最后像是赌气的回过头）

“......至于“她”先前说“我疯了”，而我也的确是疯了。这个视频正是为了证实这个判断而拍的。好了，也录得够长了。”

“是这样，“她”坚持着一个说法，我没疯，我所看见的“她”是真实的，而“她”就是朝颜，我的妹妹。于是我决定以这个实验视频，作为我们间争论的决定性证据。如果，录像里只有我自言自语，那么，这说明我看到的是精神错乱的幻觉，说明我疯了。而如果录像里是我和“她”之间的谈话......那么，就是这个宇宙疯了。”

（男人站了起来，前进两步，向着镜头伸出手掌。）

“什么？”

（手掌停在中途，顿了顿，然后它继续靠近，遮住了整个画面）

“我希望是那一边？”

“......”

（男人自嘲的轻笑）

“我希望两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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