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光明（2/2）

她现在说话的冷漠语气，与杜青所熟悉的那个有活力、不掩饰自己情感的李娜大相径庭，让杜青觉得很陌生。即便最初在脑海中公事公办，要找杜青做宿主的时候，李娜的声音也没有如此干涩。

赵超天说：“能做成喷雾的吗？”

李娜说：“本来就是喷雾的。”

那样就不会有任何死角，沾着即死。

赵超天说：“不会误伤我吧？”

李娜说：“请您出手之后在两分钟之内离开，就没问题。”

赵超天说：“好，拿来。”

李娜拿着化尸水喷枪，后退了一步，说：“主人，你可以放过他们吗？”

赵超天说：“不可能，你这也要管？”

李娜说：“不，我没有这个权限。可是……可是……他是我的朋友。啊啊，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了，而是感情极度压抑，让人听得发毛的碎碎念的声音。

赵超天说：“你说什么呢？快把化尸水给我。”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李娜在说外语，无法理解自己的系统居然和眼前的渣滓是一对朋友。

李娜轻声说：“一边是我的工作，一边是我的朋友。让我好好想想。假如换一换呢？假如我的朋友弄来一个小姑娘，玩监禁，整得她要死。假如我的工作要求我去救出那个小姑娘。那我肯定会选工作，那种人不配当我的朋友。现在换回来，为什么我会如此纠结，如此难受？当然是因为，工作对我来说比朋友更重要。可是让我恶心的也是这个工作的内容。”

赵超天吃惊地回过头，说：“你什么意思？”

杜青的注意力也全部转向了李娜，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在李娜身上看到一线希望。

李娜哭了，说：“工作真的重要啊，他们都不懂。他们有家庭、有生活、过去有童年、未来有梦想。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一个专用的系统，是为了这份工作而诞生的，也是为了它而活着的。如果没了工作，我还剩下什么？我又不是为了朋友而生的。我认识这个朋友才没几天，让他死，也不会动摇我的人生意义。”

说着，她颤抖着要递上喷枪。

杜青面如死灰。

赵超天冷笑一声，伸手要拿喷枪。李娜却让喷枪倏地消失了。赵超天惊疑不定，退了一步。

李娜抽泣着说：“可是，如果没有这个朋友，我也不会今天来思考这些事，不会思考如果我的工作不这么恶心会怎样。这种思考真的很棒，是杜青擦亮了我的良心……我难道不能听从良心的声音吗？”

杜青没想到李娜的内心挣扎如此地深，动容地说：“李娜……”他心中充满了甜味酸味苦味的各种感动。

李娜又摸了摸头上的海豚发夹，说：“那声音真的很可怕，要否定我的人生意义，就像要拔我的牙、割我的肾。可是，牙为什么不可以拔？肾为什么不可以割？是啊，虽然人生意义比牙齿和肾脏都更重要，但也可以……”

说着，她两手空着，缓步从赵超天身后走出，在两个男人的紧张注视之下，往杜青那边走去。

在这个菜窖里，赵超天的背后的门关着，完全是黑暗的。

杜青和小烬被雪亮的手电筒光柱照着，他们的背后则是两团越来越旺的火光，把他们的身影映得清楚而明亮。

李娜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光明的那一半区域。

她走到杜青身旁，抹了抹眼泪，抱膝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