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临风（2/2）

无药早就习惯了她这从来不会“感动”的性子，转身就走。

秦长信看着她，垂手而立，嗫嚅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师父我错了?明明是她背叛了他……为什么他反而会愧疚?

孟啼妆看着他，淡然道:“陛下为臣设下九道生死关，臣勉强破了。臣心知陛下不愿再见到臣，但是……臣还是要赶回来告诉陛下——”

她手捧一个匣子，衣摆一撩，单膝跪地。

声音冷冽——“臣不辱使命，收回西北十州，此匣内，便是我瑾乐六十万将士魂魄换得的敌国降书!”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苍凉:“以及臣的虎符。臣代六十万军魂——恭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万世!”

大殿里银针落地可闻，寂静之中，秦长信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即使我要杀你……你还是不愿意背叛我……六十万大军你没有私吞，西北十州你没有肖想，敌国将领你也没有勾结……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长信眼泪止不住地流，狂笑得那么悲哀。

孟啼妆淡淡地看着他。

帝王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坐在龙椅上，他目光空洞，喃喃地说:“师父……你不会原谅我了。”

孟啼妆站起来，将匣子放在他的龙案上。退后几步。

“不……不!师父!你别走，不要走……”他拉住她的手臂，直接撞到了龙案，狼狈地越过翻到的龙案，拉着她。

孟啼妆微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扶起他。他固执又悲哀地看着她。

“已为帝王，言行需德。”她淡淡地说，“陛下，你长大了。”

——

宁帝三年，丞相孟啼妆率六十万大军收复西北十州，六十万大军全军殉国，丞相单骑赶回愿安城，献上敌国降书与虎符，并且主动请求，代替妹妹远嫁燕衡国和亲。立下誓言，以后不再辅佐任何君主，只履行天纵公子的职责，除恶卫天下。

原因是——她十脉废九，已是将死之人。

她走的那天，下了雪。

百姓感慨丞相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瑾乐。有点政治嗅觉的都说陛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昏君，因为忌惮听信谗言，把丞相害到如此地步。

只是天下人皆好奇三件事——

一是究竟是谁废了天纵公子的灵脉?

二是这个天纵将死，下一任天纵又要过多久现世?

三是——那燕衡国的晋北王殿下，会愿意娶这个将死的毫无温柔可人之言的怪物么？

“呀!娘亲你看——兰台上有个雪人呢!”小女娃仰着头道。

妇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兰台上，身上覆满冰雪。他的目光一直跟着丞相的车架。

“可能，他很舍不得丞相吧。”

女孩眼睛大大的，望着那少年，嘀咕说:“他为什么舍不得丞相呀……”

也许是风把童言吹到了他的耳朵里。

两行清泪落在兰台上，化作不灭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