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待封喉(1/2)
雨疏风骤,迷蒙的水雾笼住了偌大的青葵。
重毓拍了拍栗马的马背,回头看着独立于屋檐下的梳着双丫髻的娇俏小姑娘。
小姑娘正出着神儿,似是察觉到重毓的目光,她双眼中的瞳子这才“活”了过来,唇角含笑朝重毓招了招手,喊道:“一路顺风!”
重毓点点头,踩着马蹬翻坐了上去。
她身侧并驾着秃头和岚,后边另跟有两辆马车,一辆稍小些,坐着将迟和颜儒胥,稍大的则坐着温时乔和宁知游。车尾随行着三十名龙骧虎步的御云卫,一行人下来竟快拉了小半条街远,阵势之浩荡,时时引得路人注目。
不论是在肆水还是在秦环,秃头总是极爱出风头的人。
如今哪怕是到了青葵,过往的小妖小怪避之不及的神情亦能叫他开心不已,恨不得立时便从马背上跳下来随便逮着几个人吓一吓。
秃头清了清嗓子,手中缏子一抽——
“驾!”
蹄声顿起,杂乱地踢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朝城西赶去。
清冷的细雨被夏末的风夹带着袭在人的脸上,吹得人有些冷。
重毓回头望去,隐约瞧见了挂在栈口的那盏琉璃花灯正在随风拂动,一瞬间只觉恍如隔世。
她心下暗道:别了,青葵。
此去车石,路途艰险遥远,翻过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后还需穿越一片寸草不生的茫茫大漠。此时又恰好是夏末秋初的时候,最不缺的便是狂风大雨,哪怕是快马加鞭地赶路,最快到达越州也是两月后的事情了。
重毓此前并未去过车石,一路下来便都是秃头领着路,休憩调整一事也皆由他定夺,倒也落得个轻松。
这一路赶来出奇得顺利,别说一绝堂了,一行人走在荒郊野岭里连只野猪都不曾见到。
俗话说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山林子里山珍野味多得很,今天烤野兔子明天吃新鲜的小鹿肉,溪涧清澈甘甜,出发前带来的干粮皆可存着留作穿越大漠时的储备。
偶然发现了一间落魄的客栈,众人奔波劳累了半月,便留下来住了一宿。
一觉醒来,颜儒胥便染上了风寒,上吐下泻,话都说不大清楚。
宁知游赶忙给他摘了些草药在客栈里熬了,行程耽搁不得,颜儒胥又不省人事,秃头只得暂且让温时乔同将迟一并挤挤较小些的马车,将颜儒胥托给宁知游照顾。
秃头素知车石女子最在意男女授受不亲一事,虽只是共挤一辆马车,也勉强算得上“孤男寡女”,原本还颇为担心温时乔不愿意,幸好这姑娘善解人意,一听说颜儒胥病了不曾犹豫便应了下来。
耽搁了半日,这才重新启了程。
太阳有些烈,晒得秃头的脑袋锃亮锃亮。他拉着缰绳,低声凑过来问:“小白菜,那温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也是有缘。颜儒胥晕倒在了街上,被温姑娘他们送回了凉风栈,这便认识了。”天气闷得重毓心烦意乱,她督了秃头一眼,神情颇为古怪,道:“你不会是——”
秃头连忙打断,一张粗宽脸膛竟难得的染上了些红晕,“别瞎说!”
重毓噗嗤一笑,只得闭嘴,不再捉弄他。
西行过了一带群山,再过几日便入了大漠,颜儒胥仍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白日里烈日高照,灼烧着无边无垠的黄沙,燥得人皮肤都要裂出缝。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刺骨的北风从远方呼啸而来,几乎要把他们驻扎好的帐篷给吹翻,直叫人打冷颤。
重毓他们皆为上界族类,气候虽恶劣了些,尚且受得住,只是难为了温时乔一个凡人女子。日子一天天下来,颜儒胥还没好全,温时乔也倒下了。
这日晚上,寒风料峭,御云卫的几十人正扎着堆在帐篷外烧酒喝。
“咱们这日子也忒安生了些,每天除了赶路还是赶路,唉!”
秃头白他一眼,“怎么,你小子还嫌没事儿干了?闲得慌就去扎一个时辰马步!”
那人神色一变,悻悻而笑,连连摆手。
众人嗤笑起来,胆战心惊了数日,此番气氛难得有些愉悦。
又见得重毓眉眼含笑着掀开帐帷走了出来,秃头忙咧嘴招呼道:“小白菜,酒正热乎着,快趁时过来喝几蛊!”
火光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映着秃头又大又圆、光溜溜的脑袋。重毓拿着长月站在帐口,忽的出了神——秃头的手胖厚而短,像只剃光了毛的熊掌,拿着个酒葫芦,上头刻着“肆水”二字。
这手,杀过敌,接过王上亲泡的茶,劈断过山中长虫的脊柱,给无家可归的小娃娃抹过眼泪,也曾把重毓从地上扶起,告诉她勿为草芥。
这酒葫芦,是秃头要的“拜师礼”。
重毓忽然想起了秃头送她的“梅花烙”。
秃头仍憨憨得瞧她笑着,重毓张了张嘴,想要向他道谢——
秃头容颜剧变,几乎是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有埋伏!”
砰的一声巨响,深埋于沙土之下的锁链转瞬间便腾飞而起,扬起了漫天尘土。
三十名御云卫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甚者还有人正在不远处撒尿,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好歹也是王都御用卫队,尘土尚未漫开迷人眼睛之时,他们便已挣开诛仙索,飞快地摆齐了阵型。
剑已出鞘,只待封喉。
方才还叫唤着日子忒安生了些的男人此时悔得想抽自己耳刮子,有苦说不出。
沙尘中,隐约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圈黑袍男人,将他们围了个严实。
重毓看到了宋长云。
他锦衣玉冠,负手而立,面色坦然。
宋长云身侧另站着一男一女,这二人一副黑白无常的作扮,额上皆画着一尾鲤鱼,正是一绝堂堂下的左右护法:文千古和文流芳。
“诸位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我们便不多言了,你们弃暗投明吧。”
重毓喟然一叹,道:“宋长云,你可还记得鹤老先生?”
宋长云神情一怔,说:“他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分黑白的戆头后,羞愧不已,自尽了。”
“……处理完你们之后,我自会去给他烧香赎罪。”
秃头啐了一口,脸都气得发颤,“亏你这畜生有脸说,还给人烧香,你别把他气得坟头冒烟就算谢天谢地的了!”
“哟,敢情你们这是还分清形势呀?敢这般同我们大人说话!”文千古冷笑一声,叉腰骂道:“再不缴械投降,待会爷爷我打得你们找不着北!”
秃头被这厮激得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堆,双手凭空现出两柄半人大的铁板斧,飞步向文千古砍去。
“奶奶的,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剁成糊拌米吃!”
话音刚起,文千古就变了脸色,忙往宋长云身后一闪,一边还不忘指挥,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一霎间,地上便结成了一个散发着暗紫色光辉的诡异圆形术阵。
但见一个鼍鼓般大小的光洞忽然出现在了空中,术阵上流动着的殷红色的流光如被那光洞吸引了一般,纷纷汇聚于其下端,绞成一股血光向洞中源源不断的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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