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黄粱(1/2)
自打前些年云河发兵攻打蛮涯后,肆水城的百姓们就没有再过过安生日子。
起初蛮涯不愿应战,对云河多番退让,后来见云河王穷追猛打屡次犯边,蛮涯人雄壮挺拔生性血气方刚,自然不甘被这般挑衅,故而发起了反扑。这一扑,云河便接连失了十三城,眼看迫近肆水。
数月前,带兵驻守于肆水的大将饮酒过度死在了花楼一个女人的床上。
偌大一个军营选不出一个统帅来,无头的苍蝇目无军纪四处叮咬,在肆水城烧杀抢掠。老人家们偷偷说,这小城等不及蛮涯打进来,就会先被自己人给毁了。
这仗偏又打在凶年饥岁,北风卷地袭得田里干枯的作物连根拔起,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层一层的埋葬着这座被遗忘的山城。
“娘,我想吃烤野兔了。”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约莫十一二岁,搓着手掌趴在窗前,眨巴着眼睛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大地。
抱着汤婆子取暖的灰衫素裙的女子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念叨着:“外边雪下的正大嘞,还是不要去的好。你想吃野兔子也等天气好些再出去打,冰天雪地的也挡不住你馋嘴。”说罢,女子慈爱的摸了摸一旁熟睡的儿子的头发。
女孩回过头来,似有些不高兴,扁着嘴问:“你为啥不让弟弟唤我姐姐?”
“阿毓,唤你阿毓不好吗?”女子皱眉,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弟弟睡着了,你安静些,我去烧个菜来。”
阿毓看着她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生起了闷气。她转过身去又趴在窗台上看了起来,雪花被风卷着四处飞扬,将肆水城本就少有的草地掩了个结结实实。
还是想吃兔子。
阿毓鬼鬼祟祟的望了眼庖房,见她娘正忙着择菜呢,连忙得逞的偷笑着蹑手蹑脚溜了出去,还不忘顺走爹还在时留下来挂在墙上的弓和箭筒。
箭筒里的箭越来越少了。阿毓数了数,还有二十七支。
爹死于很多年前的一个深冬。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毓早忘了还有那么个人曾经存在过。唯一让她时而想起的是她没有姓。娘叫她阿毓,她便是阿毓了。娘不准弟弟唤她姐姐,所以她也不是弟弟的姐姐。
也许有一天娘也不准阿毓唤她娘了,阿毓到时就成了野孩子。
小城里的同龄人聚在一块疯耍时,总是这样嘲笑她。起初阿毓会动手揍人,后来娘不准她揍别人家小孩了,她就不再和他们一块玩了。
大雪扑在阿毓的脸上,冰凉刺骨。她踏着松软的雪被在风里奋力前行,冻得脸颊通红,嘴唇惨白。寒风里阿毓想起娘说再过不久就把她嫁给镇上一个有钱的老爷,她伸出缩在衣服里通红的手哆哆嗦嗦的擦了擦眼睛,每走一步都像陷于泥沼。
野兔子都藏在灌木丛里。可是这纷纷扬扬飞舞着的雪点早把那些植物给埋了个干净。阿毓寻着可能有的地方放了几箭,却一无所获。
怕浪费太多箭,阿毓打算换个地方再去找找。她背着弓和箭筒四处乱跑着,心里一会想着野兔一会想着那个有钱的老爷,心里五味杂陈,以至于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给我拿来!”同样冻红着脸的弟弟不知道跟了她多久,突然从背后将阿毓背着的弓抢了去,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我要去打兔子,你自己找石头砸去。”一边说着,他一边抢过从阿毓怀里滚出来的箭筒,扭头就跑。
阿毓挣扎着爬起来,只觉背部一阵一阵的抽痛。她忍痛大喊着叫弟弟别跑,他却怎么也不肯理会,消失在雪山里。
要是被娘知道,她就死定了。
阿毓红了眼睛,蹲在无边无际的大雪中嚎啕大哭。冷风呼啸着穿梭在山野里,把她的哭声散的干干净净。
夜色渐浓时,风雪稍稍停了下来。
点点繁星闪烁于黑幕,除了时有呜呼的风声外,万籁俱寂。
再晚些看不见路便回不去了。没有弓箭,若是再碰上了雪狼……可是弟弟又寻不着路,没找着弟弟,叫她怎么敢回家呢?阿毓抽着鼻子哭哭啼啼的往前走着,双腿早已被冻得发僵。
忽然,阿毓在漫无边际的雪夜里看到了在空中燃动着的烛火。鬼使神差般的,她挪着步子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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