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第三章玉洞千山镇

玉洞千山镇，幽泉万古清。

夜深僧出走，洗钵老龙惊。

文昌君和顾撷冈见推辞不掉，又想从唐寅家得到更多顾鼎臣的身世秘密，便诚心诚意道：

“唐兄，承蒙你再三盛情邀请，实在是却之不恭了。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唐兄请先回府上，等我们收拾好行李，就到你家附近的桃花坞客栈住下，到时一定到府上拜访。”

第二天，文昌君和顾撷冈收拾行李，备了一份薄礼，乘船来到桃花坞客栈。店小二见来了两位又帅又酷的孪生兄弟，喜出望外，热情接待：

“我们客栈有上等的客房，条件优越，价格公道，不知两位公子哥儿想住什么样的客房？”文昌君说：“你们客栈有没有带小客厅的大套间，我们要招待来访的客人。”

店小二说：“有，在二楼的西厢房，是带小客厅和两间大套间的上等客房。”

说着，热情洋溢地招呼客人上楼，并把客人的行李搬到了西厢房。

店小二端来洗脸的面盆，倒上温水，递上毛巾，侍候客人洗刷，接着又给客人沏上一壶碧螺春茶。文昌君和顾撷冈喝了一杯清香扑鼻的碧螺春茶后，顿感神清气爽，心情舒畅。顾撷冈问店小二：

“请问唐伯虎家离你们客栈有多远？”

店小二笑容满面道：“你问的是府学生员唐寅、唐解元？他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吴趋里，出了客栈，沿着官道往南走，过两座小桥，就到他家了。不知两位公子是到唐寅家去请他作画题诗，还是走亲访友？”

文昌君说：“两者兼有，既要请他作画题诗，又是去走访朋友。看起来你对他家很熟悉。”

店小二笑眯眯道：“唐家父子是本店的老顾客了。他父亲经商，经常有客商来本店食宿。唐伯虎更是名满江南的大画家，有许多亲朋好友、富商绅士、官府差役登门求画，这些人都住在我们的客栈里。”

顾撷冈好奇地问：“听说唐寅少年时就是位誉满江南的天才画家了，你知道唐寅是天生就会画画，还是跟哪位画师学的画？”店小二说：“的确如公子所言，唐寅少年时就画得一手好画，富豪官绅都慕名而来，请他作画。后来他便渐渐骄傲自满起来，他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把他送到附近的大画师沈周家学习画画。名师出高徒，故然唐寅的画技大有长进。有一天，唐寅把自己的画与师父的画做比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的画与师父的画已经相差无几，便心满意足，喜不自胜起来。”

文昌君笑呵呵道：“唐寅学画的故事我知道。沈周师父看出了唐寅的自满心理，便叫师母准备了一桌酒菜，在后花园东北偶的一间小屋里为唐寅饯行。这间小屋一直是锁着的，从来没有让唐寅进去玩过。小屋有四扇门，却没有一扇窗子。只见门外花红柳绿，山清水秀，一片迷人的景色。唐寅心想这么好的风景，师父为什么从来没有让他进去玩过？贪玩的唐寅上前推门想进去玩耍，却碰了一鼻孔壁。他惊奇地发现原来这四扇门都是师父在墙上画的壁画！唐寅豁然醒悟，双膝跪拜恳请道：“师父，我的学业还没有满师，让我再跟您学习三年吧！”

店小二惊奇道：“这位公子哥儿怎会什么都知道，真是位百事通！”顾撷冈笑嘻嘻道：“我的兄长心里装着一本大百科全书。古今中外，天下大事全都写在这本大百科全书里了。”

文昌君接着讲述：“三年后的冬至节，唐寅为感谢师恩，亲手做了一桌酒菜宴请师父师母。他刚把烧好的清蒸鲑鱼端上桌，师父家的大花猫就跳上桌想偷吃鱼，被唐寅轰了下来。那只馋猫窜上窗户想逃跑，却被撞得头破血流，原来那扇‘窗户’是唐寅画在墙上的。

师父仔细端详那扇‘窗户’后，笑呵呵道：‘唐寅，画得活龙活现，你已经满师了。’唐寅所以能成为大画家，与他的天赋聪慧和勤奋好学都分不开。”

翌日早餐过后，文昌君和顾撷冈带上一份薄礼，步行前往吴趋里。只见沿途街市店铺鳞次栉比，前来赶早市的人群熙熙攘攘，几家茶馆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他们进了一家茶馆，在一张靠窗的雅座上坐下，茶馆跑堂的小二赶紧过来招待：“两位公子想喝什么茶？”

文昌君随口道：“来一壶碧螺春茶吧，我们只是歇歇脚，一会儿就要动身的。”

顾撷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急地问跑堂的伙计：“请问伙计，吴趋里唐伯虎家在哪里？”

跑堂伙计热情地说：“你说的是吴中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唐伯虎家？他家就在茶馆的斜对面，那座三开间粉墙黛瓦的宅院就是唐寅家。”

文昌君看到邻桌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慢条斯理地品茶，就搭讪着过去与他套近乎：“老伯伯，看样子你是这吴趋里的长辈，对闻名遐迩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一定非常熟悉。想冒昧地请教老伯伯，弘治十二年京城会考舞弊案是怎么会事？听说那是一桩非常复杂的悬案。”

顾撷冈说：“听说唐伯虎是受牵连的，白白葬送了仕途。想必你一定知道里面的内情。“

老伯伯叹息道：“两位公子所言极是，按照唐伯虎的文才，他是可以像商辂那样连中三元，摘取科举考试的最高桂冠的。唐伯虎是个神童、天才，读书悟性极高，原本无心仕途，整日写诗画画，饮酒作乐，是祝岐山、文徵明和徐祯卿他们吴中三才子商议要唐伯虎去考取功名，为吴中父老乡亲争光。他也不负众望，南京应天府乡试，十八岁的唐伯虎考了第一名，成了应天府的解元。主考官梁储非常赏识他的文章，还特地将他的试卷给礼部右侍郎程敏政看，这一看却使唐伯虎噩运缠身，不仅身陷囹圄，被贬为小吏，而且永世不得做官。唐伯虎从此以后心灰意冷，四处寻花问柳逛妓院，开始放荡不羁的浪子生涯。照此下去，他迟早会倒大霉的。我是他的本家长辈，也不好说什么。两位公子是否是来唐府向唐伯虎求字画的？”

文昌君看顾撷冈还想继续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就用眼神示意他别再问了，感激道：“多谢老伯指教，我们是来唐府想求他帮忙画几幅仕女画的。”

老伯伯说：“这一阵子唐寅接到江西王府和江南富商好多家的春宫画订单，正闭门作画呢。不知道伯虎还见不见客，你们事先约好没有？”

顾撷冈说：“老伯伯，我们在苏州虎丘与唐伯虎相遇相识，是事先约好了的。谢谢老伯伯关心，打扰您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想知道唐寅科考舞弊案的内幕，我可以调出明朝宫廷秘密档案给你看。”兄弟俩人喝完一壶茶，歇息了一会儿，穿着隐身服飞驰到田野僻静处。文昌君取出遥控搜索仪，输入“明朝宫廷秘密档案”，很快就调出了1499年唐寅科考舞弊案的相关材料。

处理这起科考舞弊案的是内阁大臣李东阳，弘治皇帝也亲自过问了这起案件。审查结论是：主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合谋作弊查无实据，但其仆人确系出卖考题给江阴举人徐经，其失察行为成立。处分为责令辞职，退休回乡。考生江阴举人徐经，用金钱贿赂购买考题查实，作弊行为成立。处分是贬为小吏，永久不得为官。考生吴县举人唐寅，合谋作弊查无实据，但是试卷成绩可疑。处分是贬为小吏，永久不得为官。举报人、给事中华咏，胡乱告状，所言不实。处分是撤销他给事中的官职。

文昌君说：“唐寅在赴京赶考途中，偶遇同科举人、江阴豪富徐经。徐经对唐寅的才华十分钦佩，包揽了唐寅的所有路费和食宿费用。徐经用金钱贿赂了主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的仆人，买到了这次会考的试题。而这位主考官学识渊博，看了唐寅乡试的答卷后，出了一道非常刁钻古怪的试题，所有的考生都考蒙了，只有二位考生能够答对，一位是应天府的解元唐寅，一位是江阴举人徐经。而且唐寅在发榜前就口出狂言，今科会元非他莫属。有不少考生去告黑状，惊动了内阁大臣李东阳，他立即报告弘治皇帝，弘治办事效率非常高效，马上派人核查试卷，果然唐寅就是今科的会元，尚未发榜为什么唐寅就知道自己高中今科会元了？这其中一定有合谋舞弊行为。李东阳本想低调处理，取消唐寅和徐经的成绩，罚他们三年后再考。但是明朝的言官们不是好惹的主儿，他们不会善罢干休，有一位官职是给事中的言官华咏跳出来把矛头指向主考官程敏政，咬定他将试题出卖给唐寅和徐经，所以他们才能答对如此高难度的试题。于是案件变得扑朔迷离，黑幕重重，程敏政、徐经和唐寅被抓进了监狱。案件审理结果也不能令人信服，成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桩悬案。”

顾撷冈叹息道：“明朝的言官中，有好多是一邦闲着没事干的官僚，他们逮到什么就告什么，连皇帝也敢骂，那怕坐牢、杀头都在所不惜。有些言官是告对了，例如敢骂嘉靖皇帝的清官海瑞，但是有相当部分都是搞内讧和党争的谄媚奸臣。所以有人说，明朝是给言官们骂垮掉的，言官们敢告敢骂，骂得嘉靖、万历皇帝不再上朝理政。可怜唐寅偏偏遇到富豪徐经和言官华咏这两位仁兄，弄得官司缠身，毁坏了他一生的前程。这起科考舞弊案只公布了处理结果，到底程敏政、徐经和唐寅是否合谋作弊，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中的黑幕重重，永远是个悬而未决的谜案了。”

文昌君说：“程敏政含垢忍辱，背负黑锅回乡，不久就一命乌呼了。唐寅的命运多舛，虽然一生郁郁寡欢，穷途潦倒，却成了一位名垂青史的江南才子。徐经看破了科举考试的害人本质，将四书五经付之一炬，并立下家规，子孙后代都不参加科举考试。徐经儿子的孙子徐振之，别名徐霞客，不爱功名爱旅游，成为闻名于世的地理学家。也许没有唐寅的科考舞弊案，也出现不了徐霞客这样的地理学家，可见中国的科举考试除了选拔忠于皇帝的官僚外，重文轻理，重农耕抑工商，千方百计走科举考试升官发财之路，不知坑害了多少有才干的知识分子！”

哥俩看完这起科考舞弊案的内部档案，便乔装打扮，来到茶馆斜对面的唐家。院墙门开着，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家丁见来了两位客人，赶紧上前招呼道：“两位公子哥儿可是从苏州虎丘来找我们少爷的？”

顾撷冈笑容满面道：“正是，烦你去通报一下。”家丁笑呵呵道：“少爷早就吩咐了，说这二天有苏州虎丘来的两位客人，等他们到府上就直接领到画室去，不用禀报了。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他们穿过正厅、书房，走过一个天井，来到二厅的西厢房。“这就是少爷的画室。”家丁高兴地禀报道：“少爷，你盼望的苏州虎丘二位公子到了。”

唐寅闻讯赶紧出来恭迎：“两位公子，抱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又吩咐家丁说：“小王，给客人泡茶。”

只见唐寅的画室向阳宽敞，墙壁上挂满画卷，画廊的书柜、书桌和条几上都摆满了画幅，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唐寅兴致勃勃地向客人一一介绍他最新创作的画作。画廊的墙壁上挂了好几幅刚刚创作的春宫图，画面中的春宫，男欢女爱，嬉戏调情，画得出神入化，春意盎然，令人欲血沸腾。

唐寅说：“这些春宫画幅是专门为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画的，淫秽迷乱，不堪入目。还是欣赏这些山水、仕女画吧。”

文昌君指着一幅早春渔港景色的山水画：“你看这山色葱葱郁郁，这溪涧渔港的早春，寒气逼人，真是画得气象万千，意境逼真。”

顾撷冈更喜欢这首题画诗，他边吟诵边赞叹道：“好诗，写出了渔夫在早春捕鱼归来后的真情实感：

山意葱茏酿早寒，数家茅屋是渔滩。

分明苕云溪头路，何日归家买木兰。

好一句‘何日归家买木兰。’”

唐寅说：“我对这幅画最感得意，其意趣与其他画作完全不同，不知两位公子有何评点？”

文昌君最喜欢欣赏仕女画，赞赏道：“这幅画中的仕女，表达的意境和情操非同寻常。正如题画诗所云：

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阳柳绿烟丝。

不因送客东城去，过却春光总不知。

唐兄，我最欣赏这种超凡脱俗的画境。”

顾撷冈对仕女画不感兴趣，特别喜欢唐寅的风景、山水画。他指着一幅夕照画，赞美道：

“你看这幅画中的夕阳多么凄美，画中老翁的柱杖声，仿佛柱地有声，余音缭绕，不绝于耳。正如题画诗所云：

草阁吟秋倚晚晴，云山满目夕阳明。

诗成喜有相过客，识取渔梁柱杖声。

把一位柱杖老翁在夕阳西下的草阁前吟诗遇知音的意境描绘得活龙活现。”

唐寅见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有极高的欣赏诗画水平，所以谈话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家丁小王来到画室：“少爷，老爷、老夫人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少爷和两位公子到客厅用餐。”

唐寅说：“两位公子，我父母略备水酒便饭，请到客厅用餐。”

文昌君和顾撷冈来到客厅，只见酒席上都是苏州的时令菜肴，还有绍兴酒招待，客气道：“我们到府上拜访多有叨扰，让唐兄破费了。”

唐寅说：“这是专门为两位公子准备的，都是家常便饭，不必客气。我父母妻儿弟弟就不来作陪了。”

席间，顾撷冈问及有关顾鼎臣的事情，唐寅说：

“我与顾鼎臣都是苏州府学的生员，都是‘童试’考中的秀才。我是他的学长，比他年长三岁。他出身寒门，勤奋好学，知书达礼，为人处事谨言慎行，矜持拘谨，不像我这样不拘小节，豁达大度，放荡不羁。我父亲与他父亲是世交，对鼎臣弟的家世了解甚多，我也是从我父亲那里听到不少有关鼎臣身世的秘密，等到酒宴散席后，我带领你们到我的书房去，我们私下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再给你们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