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牛倌（1/1）

王汉义是第一生产队的饲养员。对他来说，一年四季呆在牛栏里的时间比呆在家里还多。他对牛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他曾随雇活的父亲在地主家呆过，为混口饭吃，他曾给地主家放过猪。稍大一些又当起了牛倌。土改后，他们家分到房子和田地，这是扛了一辈子活的父亲做梦也不敢想的，他感念共产党，告诫儿女不能忘了共产党的恩。获得新生的他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攒钱，因为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梦想~~~~~买一头属于自己的牛。对他来说，牵着自家的牛，去耕种属于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命运才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是何等惬意的事啊！他厌倦了那种被别人呼来唤去、担惊受怕的生活。可他的梦想一再被拖延，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老了，头发和胡子白了，腰也弯了，可买牛的梦始终不曾放弃。不料世事的变幻无常让老人家的梦越来越渺茫，他的梦最终破碎，那么多不明白的事让老人家焦虑、苦闷。暮年的老人家常常拄着拐杖，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那些村里村外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社员们。他们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身边经过，常常会下意识地向他打个招呼笑一笑或点一下头，老眼昏花的老人家看着他们，神色迷茫。一场空前的大饥馑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到来了。粮食吃没了，吃野菜，吃树皮，观音土也变为能充饥的食品。老人家仰望苍天，老泪纵横。村里不断有人倒下，死去。村里村外不几天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成群的人穿白裹素地往墓地走，便知道村里谁家又倒下一个。村里不断有人倒下，死去。王汉义的老爹也被这场大饥馑夺去了生命。老人家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浮肿病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生产队里的牲畜也遭了殃。第一生产队的耕牛只剩下了三头，而且瘦得皮包骨头，人都快饿死了，还拿什么喂它们？王汉义爱牛心切，看到老牛这个样子，心疼得差点没掉下泪来。他找到王老魁，软磨硬泡，希望队里发发慈悲，多出点草料，给面临绝境的老牛增加点营养。王老魁沉吟了一下，终于点了点点头他答应想一想办法。眨眼间已块过去了十年，第一生产队已有了大小六头牛，而且头头长得膘肥体壮，这不能不说是王汉义的功劳。

牛倌不是官，但仍有不少人眼热这份工作。在他们看来，伺弄牲口比在地里风吹日晒地干活轻松多了。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几头牛抵得上生产队的半个家当。他们不明白王老魁为什么要让王汉义来当这个饲养员。要知道王汉义和王老魁虽然都姓王但并不是同一祖先传下来的王姓子孙。王汉义的老祖是叶家村最早的居民，，被称为“开村王氏”。据村碑记载，明末清初，王汉义的老祖从东部的临省逃荒要饭来到叶家村。当时的叶家村还是一片荒草丛生、野兽出没的不毛之地。王姓老祖在这里白手起家，艰苦创业，扎下了根，并将村名命名为“荒草坡”。以后又有叶姓、刘姓、吴姓等姓的先人来到这里，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王老魁的先人是从本省望海县来到叶家村的，被称为“望海王氏”，至今不过一百来年。自他来到这个地方，这里的平静便被打破，几个不同姓氏的家族之间便矛盾骤升，冲突不断。叶姓家族比“开村王氏”来得稍晚，但由于治家有方，人丁兴旺，成为叶家村第一大望族，而村名也由“荒草坡”改为“叶家村”。与此相反，“开村王氏”家族随着岁月流转，逐渐走向式微。发达后的叶姓族人仗着财大势大，私欲膨胀，他们不断地侵吞。挤占叶家村王姓先人开拓的土地，引起了王姓族人的不满。但由于人单势孤，面对叶姓族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们无可奈何。王老魁的先人一到这里便发现了这一点。为在叶家村扎下根，他与叶家村“开村王氏”的族人结盟，暗中挑拨，使两大家族明争暗斗，矛盾愈演愈烈。积怨延续了上百年，虽然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彼此的争斗却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

不断有“望海王氏”的族人在王老魁的耳边说王汉义的闲话，说他胳膊肘往外拧，和叶姓家族的人搅和在一起纠缠不清。王老魁明白他们的意思，所谓的搅和在一起，无非是说他们家和叶永坤家关系处得好，这又有什么？邻里之间正常交往嘛！大奸臣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什么纠缠不清，无非是眼热人家饲养员那个位子。王汉义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本分厚道，做事认真，他信得过。他训斥那些进谗言的人：“好好干你们的活，别的歪门邪道不要想！王汉义伺弄牲口有经验，上心。换了你们，能做到？以后甭在我面前说那些酸言酸雨，影响团结。谁几斤几两，我心中有数。”那几个族人被他说得灰头土脸，诺诺而退。这个王老魁，真不知他心中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