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喜怒无常(1/2)
郭东凌近来的气色很好,看上去很健康,可以说他是这个家庭里面,唯一在室外度过很长时间的人,因为晒太阳比较多,所以肤色黝黑。
现在,郭东凌这张虽然仍显瘦削,但肌肉正在增多的脸,显得表情不很安定。
每当郭东凌在屋外,和我母亲一块拾掇花园,进行一些体力劳动的时候,我经常躲在窗帘后面,从自己房间的窗口看他。
我隐隐地感觉到,郭东凌在我的面前,似乎变得傲慢了许多。
这几年里,我一直没有上学,而是在家里自学音乐。每天下午,从大约四点半开始,我就紧张不安地在自己房间里踱来踱去,一直到郭东凌从学校里回来。这时我总是急急忙忙跑到窗口,朝他,朝这个曾经的我很讨厌的陌生人,这个瘦削的男孩,皱起我的眉头。
终于,郭东凌骑着自行车,从街道那边行驶过来了。猛蹬着自行车的双腿,是那么的矫健敏捷,结实有力。他的又黑又密的头发,在夕阳的光线里,好像织成了金色的条纹,在迎风飘拂。
有时候,我甚至会突然怀疑这个帅气的男孩,是不是真的打算拐弯走进我家这个大门里来?我屏住气看着他,他真的住在这儿吗?从我的房间到他的房间,只需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吗?
有时候,我朝郭东凌偷看,看见他好像正在思考什么问题,他的思绪正在迅速地飞驰。这从他面孔的表情就显露出来了,那些思想就像潮水,在泛起滔天巨浪,仿佛在他的身躯里存不住了,从那些细小的毛孔中溢出,不停地颤动。
现在,每当吃饭的时候,郭东凌回答我父亲的问题时,一点也不紧张了。他说起话来就像我父亲本人一样,东凌的说话方式,模仿着我父亲的抑扬顿挫,有节奏的停顿,加强某些词的语气,就像一个很有社会地位的成熟的大人了。
我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小孩子,是怎么使自己变成一个如此彬彬有礼的人的。他口齿清楚,几乎用大人的嗓音说话,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几天前,我父亲还查问了郭东凌半个多小时,都是关于解剖学的问题,甚至还考查了人体解剖学的图解知识。
显然,郭东凌已经背熟了有关这门课的一本书。当郭东凌只是稍有几次极短暂的停顿,总体上非常流利地回答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家人都专心地坐着倾听,甚至不管饭菜都要凉了。
我耳闻目睹着这一切,我感到自己的脸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僵了。我的内心既有高兴羡慕之情,又有嫉妒失落之意。郭东凌是一个多么使人惊奇的天才!
我感觉我在皱眉,我那松软的皮肤表面,仿佛出现了无数的皱纹。我的父亲忽然严厉地问道:
“璐瑶,你干嘛做鬼脸?!”
我低下了头,默默无语。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我继续吃着饭。他们都静静地坐在我旁边,重新开始吃饭。
我的心灵再一次缩进了我那隐蔽的处所,仿佛我是在这个硕大的、养育着我的躯体中,成长着的一个小小的婴儿。
我麻木地感觉到,我的肉体的最高处正在活动——我的口腔正在咀嚼。我嘴巴动着,牙齿在不停地磨着,它们在进行着一种粗鲁、有力、跳舞般的动作。那动作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的嘴唇分开,嘴巴张开,东西塞进张开的嘴,然后嘴巴开始发挥它那历史悠久的本能,原始的本能。食物被沾湿,嚼碎,磨成浆状,然后吞咽下去。
民以食为天,吃饭重于人生中的一切其他事务。吃饭,具有一种魔力。由于这种魔力,一家人一齐坐在餐桌旁吃着,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吃着,席间洋溢着共进午餐的外乐。这是一种共同的享受;大家边吃边点头。
我偷偷地侧脸看看我父亲,只见他的鼻孔由于起劲地咀嚼,一张一张的,他的脸慢慢地越来越红。那是一张郑重其事的脸,裹着那层鼓起的、肿胀的皮肤,显得格外严肃。父亲的两眼目光锐利,不停闪烁着,就像一只精瘦的猛禽的眼睛。
午饭吃完了。大家都往后拉开自己的椅子,从餐桌旁站起身来。我站在他们中间,这个叫做“郭璐瑶”的我,就像一个大肉团站在他们中间。我站起来,拉开椅子,慢慢地走了,勉勉强强地离开了。
父亲走到我的身旁,怪模怪样地、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挽起我的手臂,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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