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重获母爱（2/2）

我在她身旁，经常能闻到一股香味，不是汗味，而是一种浓烈扑鼻的水果的香味。有时候，我可以看到，在她衣领上面露出的皮肤上，拍了厚厚一层爽身粉，这粉使得她那柔软、灰白的皮肤，变得像面粉一样粗糙了。

张云芳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的注意，显然使她感到高兴。她微笑道：

“东凌，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在这儿陪我们聊一阵子呀？我们需要有个人在这儿，来鉴定一下我和你奶奶的工作成果。你尝一尝那道菜，看看怎么样？”

张云芳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举到我嘴边，送进了我的嘴里。她靠得我这么近，使我感到有点儿窘；我咀嚼了几下，就把那块肉吞咽了下去。我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赞道：

“妈妈，太好吃了！”

“没有太咸吧？”

“没有。咸淡和火候都正好，味道好极了！妈妈和奶奶的厨艺太棒了！”

张云芳呵呵笑道：

“啊，很好。那我就放心了。东凌，你走了那么多路，坐下歇歇吧。要是你想看书，就继续看你的书。饭菜很快就全准备好了。”

我在餐桌的一头坐了下来，为自己清出一小块地方，放下书。尽管奶奶和妈妈还在干活，我却继续看起《无州历史上的进士》来了。我迫使自己看得很快，一段段一览而过。读完了第一章，我意识到，读过的东西记住的不多，于是我就强迫自己再从头读过。

郭虎啸太太哼着一支什么歌。她忽然低头朝我看了一眼，说道：

“东凌，我打扰你看书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被打扰到。为了强调这一点，我合上了书本。张云芳呵呵笑道：

“我老是怕我会打扰了孩子们。你们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你们的学习都那么严肃认真。可我就怕搅乱了你们的事儿，破坏了你们的工作。

今天早上，我又不得不去打扰了璐瑶，为了她去齐州参加艺考时穿的衣服。你希望明天我们都能一块儿去吗？以前，璐瑶每次应试，我都陪着去的。当然，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她需要有妈妈陪在身边。

可是璐瑶爸爸说，这次旅行是专门安排的，没法让我们其他人都去。当然，你可以独自留在家里。可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在家。唉，也不知道璐瑶敢独自面对那些教授吗，她足够勇敢吗？

我想这一点我可做不到，你呢，东凌？你独自生活会害怕吗？也许你不会的。毕竟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没有父母的照顾，也生活了很长时间。你会害怕一个人旅行吗？”

张云芳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思维的跳跃性很强，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摇头回答道：

“我不知道。实际上我也一直与别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真正独自生活。”

每当张云芳像现在这样凝视着我的时候，她那宽阔的胖脸上，就两眼晶莹，好像含着就要涌出来的、闪闪发光的泪花。我意识到，这是她想起了我的悲惨的遭遇，想起了我的过去，我原来的那个家。

这时候，我往往就得转换一下话题，使她想点儿别的事情，说点别的什么。

“我是不是妨碍你了，东凌？我老是妨碍我的孩子们。唉！我真啰嗦。”

张云芳收起双脚，用两肘支着桌子站起身来，然后走到我跟前。她用自己的围裙的边沿，擦去了我前额上的汗水。我对此顺从地接受了，恍惚有一种自己年龄还很小的感觉。

我始终没有弄清楚，在郭虎啸太太面前，我应该表现得怎么样？我应该接受她的母爱呢，还是像郭璐瑶那样避开她的亲昵？如果我像郭璐瑶那样的话，张云芳就会知道，我长大了，不好再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待我了。

“东凌，你来品尝一下这种小肉饼，我试用了一种新的做法做的，你看看味道怎样。”

她说着，给我在一块小肉饼上涂上了蒜蓉辣酱，仿佛我自己不会涂辣酱似的。我的嘴里馋涎欲滴，我感到我真是饿坏了。我使劲咬了一大口小肉饼。

“真好吃！谢谢妈妈！”

我连连赞美。张云芳幸福地微笑着，回到了桌子边自己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