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说,回家了(2/2)
姜澄儿道:“小女与公子素不相识,亦无家无凭,无名无姓,实不敢冒领公子所念之人的姓名。”
她心想此事不宜将玉无泽牵扯其中,何况玉儿此趟来大都是为了玉虚盟大事,行事隐秘,绝不能让蒙古人发现行迹。
然而她一时半刻也想不出用何化名,心中亦也不情愿假作他人名姓,便只好说自己无名无姓了。
甄缙却道:“澄儿,你这一路到大都十分辛苦,须得些时日休养,便在我这里住下罢。我府中清静,虽无侍女多有不便,但...但吩咐...吩咐我也无妨。”
他心中激动,便顾不得自己是何等尊贵身份,竟连这样的言语也脱口而出,心中也自害羞,却只盼佳人应允。
姜澄儿不禁一笑,道:“公子为何偏要认我作那位姑娘?”
甄缙摇摇头,道:“澄儿,我从前不敢说与你知,我原是当朝太子,是与你作对的蒙古人,可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如今知道了,可会怨我么?”
他情难自禁,便握住了姜澄儿的双手。
姜澄儿淡淡一笑,轻轻将手抽出,站起身来又后退了几步,道:“我知公子对那位姑娘情深意重,但你我二人身份有别,并非同路之人,公子还是暂且断了念想罢。公子与那位姑娘若是有缘,不论多难,将来自会再见。”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心中也默默念着:将来,将来...
甄缙大急,从怀中摸出那对白玉镯子,拉过澄儿一双纤纤素手,放在她手心,握住的手又紧了一紧,鼻尖一酸,道:“澄儿,我知你仍怨我怪我,当日我听说你已不在人世,我恨不能与你共赴黄泉,一起喝那孟婆汤,来生,来生盼再与你相见,我不再是太子,你也不会经受苦难,我们两个人…我们…”
他说到后来,声音也不胜哽咽,姜澄儿垂下眼眸,身子亦不住颤抖,决绝的话语已无法出口。
甄缙踏上一步,轻轻将她揽过,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又顺着长发到她肩头,喃喃道:“澄儿,回家罢,这个家。”
姜澄儿闭上眼,一时不忍,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一阵阵温热的起伏,想要与他相认,却终究没有开口。
当夜甄缙将她安置在自己寝殿宿下,不许府中仆役侍候,亲自为她端了水梳洗,又守在寝殿前院庭中一夜未眠,生怕一个闪失,便将她丢了。
第二日姜澄儿醒来,打开房门见甄缙正在庭中舞剑,便倚在门口,默默凝望着他。
甄缙见她醒了,忙收起剑朝她走来,道:“澄儿,你这身襦裙真好看,家里没有你的换洗衣裳,我们这便去挑挑罢。”
姜澄儿笑道:“公子定要唤我澄儿,那也由得你。天色蒙蒙,街市未开,便要出门也须得再等半刻。”
她这一夜实也未得片刻安歇,一则是甄缙猝不及防的出现令她心旌神摇,难决去留,二则是不知该如何知会玉无泽等人,又担心玉无泽一时寻不见自己会生出些事端,在这皇城脚下露了踪迹,因此一夜辗转,难以成眠。
甄缙道:“澄儿还未用过早饭,我竟给忘了。”立刻便传了早膳到寝殿。
清茗幽香,闲适惬意,甄缙心中欢喜非常,将素日里喜欢的全都夹到姜澄儿碗里,又道:“那日在钱塘,听你说起独爱凌霄峰所产的径山茶,我便记在心里,在家里存了许多。只是我饮茶如同喝水,它在我这里未免太过可惜,今日方才遇到懂它之人。”
姜澄儿不置可否,将茶杯端起浅浅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甄缙忙问道:“如何?”
姜澄儿道:“径山茶香气清馥,汤色莹亮,所谓’产茶之地,有径山者,源者自然,出者多佳,至凌霄峰尤不可多得’,当年陆羽隐居径山植茶树、制茶、研茶,参禅悟道,终成《茶经》一书,便是由此。公子府中的径山茶,确是上上之品。”
甄缙听了不免心中得意,却听得姜澄儿又道:“公子府中的茶碗是由越州窑所产,质如冰玉,最衬径山茶的汤色。由此可推知公子府中用以生火、煮茶、取茶以至盛取、清洁等一应用具,无一不是用了心的,可见公子并非不懂茶之人。”
姜澄儿旋过茶碗,继续道:“然而此茶精华之气却因一物之差,全然散却了。”
甄缙不解道:“所用茶叶既是上品,煮茶、盛茶都无差错,茶之精华何以散越?”
姜澄儿笑道:“叶芽入水,方为茶,问题便出在所用之水。煮茶用水,以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最下。公子府中煮茶所用的水,想来是取自后院所引的太液池水罢。”
甄缙一窘,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煮茶用水也有这诸般讲究,是我粗心了。”
他原想着在这遥远北方,澄儿若能饮到家乡所产之茶,便能稍慰思乡之苦。
姜澄儿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意?只是眼前万山重重,看不到前路,故而心中深情不敢露之太过。
她见甄缙神情沮丧,便道:“其实于我而言,茶味无关茶之本身,而在于心。”
甄缙听她此言,显是明了自己一番情意心有所动,立刻喜上眉梢,又拣了几样点心放到她碗中,道:“澄儿再多吃些。”四周阒静,无人来扰,两人相顾无言,清风不语,却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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