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回 四大家族全军覆没 男丁女眷沦落江湖（2/2）

尤氏说道：“正是这样！我现在也不敢别有妄想，指望着政老爷做主，把这事情稳住就到此为止，留着我们婆媳二人还了自由之身，便心满意足了！我们两个自然自谋生路，再也不敢劳烦老爷操心？”

贾政虽然迂腐一些，倒也不是十分愚笨，也做过不少牵线搭桥的事情，听得怎么一说如何不理解？说道：“不错，这判下来的五千两银子只怕还需要拿出一些来的，否则此事必定还会再生波折，贾珍、贾蓉和贾琏几个到不到得了那流放之地都还未可知呢！”

王夫人一听，不由得问道：“可是日后这一家子没有了进项，吃穿用度怎么办？”

贾政叹一口气，说道：“日后只怕要过苦日子了！想要再像往日，也是不可能了！”

大家一阵沉默，贾政又说道：“如今我们且要赶紧找一处住处，先搬出去，然后支领了那五千两银子先打点一二，致使不生变故！而后再看日子怎么过也不迟！”

尤氏等一听，连忙称是！因为没有多少银子可以支派，再也商议不出什么办法了，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当天晚上大家便各自收拾衣服细软，中间自然也想方设法夹带一些金银首饰之物，日后也能够当卖几两银子过日子，现在一切都要精打细算着过了。

第二天一早，李纨便带着贾兰出门去找李琦和李玟两个想办法。

贾政便出门去找以前那些同僚、世交好友、亲族想要找他们帮忙，当然如果可以，顺带借一点银两度日。可是如今是什么光景？谁还敢靠近他？不是推病就是外出，更有的直接就开骂的：“你也不看一看自己是哪一根葱，也敢到我们府里来撒野？若不是昔日看在你是贤德妃之父，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也配和我们老爷来往？”

“滚！你这一家子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恃强凌弱的王八蛋，竟然连丫鬟的月钱都不放过！让你进了这门都觉得脏！”

“你们贾府有本事修省亲别院，几百万两银子都有办法弄得，哪里用得着向我们借银子，真是抬举我们了！”

“我们家可没有丫鬟在你哪里做事，总不会怀疑我们偷你的银子吧？”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天来锦衣卫雷霆办案，紫鹃、月季、杜鹃、牡丹等几个又有意抹黑，通过墨玉斋的情报体系把贾府这点破事传得人尽皆知，要知道墨玉斋可是专门给这些达官贵人送东西的，这些人正伸长脖子等着看贾府的笑话呢。

贾政出门一天，不仅仅什么都没有唠叨，还碰了一鼻子的灰，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地回到了荣国府。

王夫人一看，问道：“一两银子都借不到？”

贾政已经面如死灰，愤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漠然说道：“如今咱们府里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我便如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自也都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又有何面目去寻人家帮助？且现在我们这几家都遭了秧，谁还敢跟我们有所往来？”

王夫人一听，说道：“如何便都遭了秧？”

贾政说道：“薛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薛蟠因综放家奴欧杀人命，贿赂朝廷命官数罪并发，也判了抄家，从军两千里，十年不赦！杖了五十，另外罚银五千两！”

王夫人不由得问道：“我们王家呢？”

贾政说道：“王家也是贿赂朝廷命官、恃强凌弱等数罪并发，被抄了家，什么都没有留下！”

王夫人不由得问道：“想必老祖宗娘家也免不了了？”

贾政流泪道：“这一家更加悲惨了，二表弟保龄侯史鼐被查出为了谋夺爵位、家产指使下人谋害亲兄！背叛了秋后处决！抄没家产！三表地诅咒为虐、指使下人欧杀人命、侵夺他人田产，也被抄没家产，判了个发配边境，不得回京！”

王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慌乱不知说什么，只得不断念佛！

他们家虽然也闹，大房和二房矛盾不断，但是他们夫妇两个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贾敕将他的爵位抢过来！不由得问道：“那湘云的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贾政想了想，说道：“这一次锦衣卫虽然雷霆办案，从我们家来看，倒也没有屈打成招，都是查有实证之事！只怕那一边也差不多，如此大事，怕不是凭空捏造得了的！”

大家都呆住了！若是果然如此又能够怪得了谁？如今之事也都各自罪有应得，自作自受罢了！

可是就算是自作自受，受罪也有大小长短之分！别的不说，贾府这边的情况便是如此：“我也打听清楚了！若是罚银不能够交上去，刑罚便要翻倍，以为惩戒！”贾政最后说道。

贾政、王夫人、邢夫人等都不由得再一次乌云满面！这意味着贾蓉要流放五年，贾琏要流放十年，王熙凤倒是无所谓了，杖四十和二十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一则再也拿不出银两来，二则她自己也确实犯了事，逼死尤二姐，放高利贷可不是大家叫她去做的，也完全说不上为了贾府之类的话。更何况要不是她出得馊主意，现在可能贾宝玉和林黛玉都好好的，贾母只怕也不会有事。要不是她逞威风，不分青红皂白把鸳鸯和紫鹃两个硬压着送去督察院，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此！

其实人都是这样的，不管是到了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而是死命往别人身上推！仿佛别人的过错就是犯罪，自己只是失误而已！例如用薛宝钗换掉林黛玉这件事，本来就是王夫人的意思，但是她只是失误，王熙凤却是犯错！一错是没有告诫她这么做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二错是除了这害人害己的馊主意。例如压迫鸳鸯和紫鹃这件事，明明是邢夫人挑起的，王夫人连同贾敕、贾政都默认了，但是还是王熙凤的错，因为这事情是她去做的，并且没有谁去指导她怎么做？她完全可以温和一点，可以去暗中调查而不是一上来就先挖了人家的坟，在抓了人家的人！更不应该暗中使银子令督察院的人屈打成招！

没有办法，因为王熙凤太聪明了！她什么事都要强，什么事都要成功，手段用尽，最后却把自己搭了进去！终于应了那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贾府自然是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来交出来的。李纨带了贾兰去跪求李琦和李玟两个也没有借到一文钱！

这也不能够怪李玟李琦心狠，实在是她们现在时刻在月季她们的监控之下。那个梅御史就是帮打听消息而已，结果还弄了个罢官去职，若是借钱只怕要抄家的。她们两个的情况一定会更加严重，要知道她们可是靠着林黛玉发的家，现在还拿着林黛玉给的钱，这个时候若是敢出手援助，无疑算是忘恩负义、背叛投敌，不仅是她们两个，甚至她们嫁过去的那一家子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不仅李玟李琦两个不敢出手援助！李纨原本是要取回她放在这里的钱去接应一二的，听了他们的话也干脆放弃了！

李玟说道：“此事细论起来，那王夫人也算是罪有应得，王熙凤更是死有余辜！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们做的这是什么事？拿了人家几百万家产，却最后将人扫地出门！如此冤屈，难道就不应该有所报复吗？人家好心好意拿钱出来给你们家老太太办了葬礼，不仅没有感激，却恩将仇报，污蔑人家里通外贼，家人强行抓走，买通衙役意图屈打成招，若不是紫鹃有些手段，现在只怕已经屈死狱中，鸳鸯姑娘尽心尽力伺候老太太十几年却被打得血肉模糊，如此丧尽天良、无情无义，难道不应该遭到报应吗？且姑姑想一想，你为什么十几年来时刻忍让，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肯多说一句话，难道不是因为惧怕她们的打压吗？林姑娘、紫鹃和鸳鸯对他们如此大恩，尚且沦落至此，姐姐就算拿出那点私房钱将她从狱中救回来，难道期望她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善人不处于野兽之群！

这是李玟和李琦的警告：你要是执意要跟这些人一伙的，后果你自己想象！还用想吗？四大家族连在一起连人家一个丫鬟都得罪不起！他们孤儿寡母要是再不识趣，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纨听得头皮发麻、脊柱发凉，只得拉着贾兰的手离开了墨玉斋，从此不再提起这事情！

贾政第三天搬离了荣国府，匆忙租了一套三进院落的房子住了进去。然后从锦衣卫处取了该分给他的分家费五千两银子，拿出二千两银子左右打点了一番，终于定了案。

除了抄没家产不变之外，贾敕、贾珍都发配了边疆，永世不得回京。贾琏判了八年，杖五十。王熙凤直接杖一百，贾政和王夫人、李纨去接回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奄奄一息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她的女儿巧姐儿不停流眼泪。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王熙凤能够说话，她又该对巧姐说什么？或者是劝她要做个好人吧！可是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她王熙凤算是坏人了吗？

谁也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在长亭之外，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赵姨娘、贾环、贾兰、李纨、贾探春和平儿、巧姐儿一起来给贾敕、贾珍、贾琏、贾蓉几个送行。薛宝钗疯癫了，来不了，袭人在家照顾也不能够来。

贾珍等人想起昔日两府何等繁华光景，想不到如今落难，最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忍不住悲从中过来，老泪纵横，痛哭流涕！

贾珍哭完，才对尤氏说道：“我对不起你！我如今去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尤氏说道：“我不会改嫁，也没有亲戚可以投靠，我且到乡下置办几亩田产，勉强度日吧。若是有一日，我能够做到，便去把你接回来！”那一日就是贾珍死的那一天，他的尸骨可以回来安葬！活着回不来，死的可以！或者这是他回来的唯一方式了。

贾珍自诩风流，又好色如命，平时好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连自己的儿媳妇和小姨子都不放过，想不到最后这些人都离他而去，只剩下这个他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的续弦尤氏最后来送她，还愿意给他收尸，忍不住老泪纵横，痛哭说道：“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不负你这一辈子的恩情！”

他临老才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情，可惜已经毫无意义了。尤氏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也没有回应，若是有得选，下辈子谁还愿意跟你在一起？

贾蓉看着父亲和尤氏，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妻子秦可卿却跟他的父亲爬灰，他的续弦现在已经离他而去，真情这种事情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他看见尤氏看过来，只好说道：“我知道，她这是无奈，我也不怪她......”

说完，他已经哭了，嚎啕大哭！或者不一定真爱，但是面临绝境的时候发现了这样的离去，无疑让人伤心绝望！

邢夫人甚至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着贾敕！贾敕也会贪淫好色之徒，他和邢夫人甚至早就没有了感情了......而且此事原本因为他们而起也不为过，要不是贾敕一定要得到鸳鸯这个丫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如什么都不说！各安天命吧！

平儿带着巧姐儿给贾琏磕头，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哭成了泪人。贾琏看家平儿和巧姐儿胳膊上的白布，已经猜到王熙凤估计是熬不过去了，问道：“什么时候？可下葬了？”

平儿说道：“去了四天了，昨天刚下葬！”

贾琏现在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善妒的恶毒妇人！那个时候逼死了尤二姐贾琏心里诅咒了她不得好死不知多少遍，还暗中发誓要替尤二姐复仇！可是如今果然王熙凤不得好死，尤二姐的事情也算是大白天下，可是呢？他却又要替她受过，反而是流放在外八年之久，可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的，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衙役已经示意要准备启程了！他最后对平儿说道：“你若要走，我不怪你！你若要留，我不负你！”

这话大家都懂，平儿自然也懂！不管王熙凤是非功过，至少对于平儿而言，横在她前面的障碍算是清除了！只要她愿意等上几年，她会有一个完整的丈夫，而不是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都不能够有一天陪她的主子！虽然贾琏已经一无所有了，但是对于平儿这样的丫鬟来说，他至少是他的男人！

平儿点了点头，平静又坚定地说道：“我会跟巧姐儿等你回家！”

贾琏转过身去站了起来！他不愿意让平儿和巧姐儿看到他夺眶而出的眼泪！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和一个孩子的父亲！他八年之后再回来之时，他还有一个家，一个虽然已经落魄，可能已经穷困潦倒到揭不开锅的家！但是那还是一个家，不是吗？

有了家，就有希望！

只要有了希望，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困苦，都能够坚强地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