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祭文 上（1/2）

起初因为没有路引，车马行也不敢收留他，但他痛哭流涕磕头恳求，众人都瞧着可怜，勉强收留做了一个马倌，吃苦干活不说，每天还要跟驴马睡在一起，慕古也知道做一名看守人是行里最低贱的活，怎奈身无分文又没有证明？与畜生睡在一起反而是最好的安排！

车行不大，只有十六个人，一匹矮马五六匹骡子二十几头笨驴就是全部家当，这次驮着的是巴山府产的布匹，受了主顾约定要送回到岐山府下的沛县老家，为首的大当头姓马，约六十多，身材不高却颇为结实，人虽然忠厚老实，但是悭吝小气。也许是生活重压所致，对慕古总是多了一些提防。

听他们讲，从沛县老家出来都快一年多了，走了不下六个州府，这次是顺路回家也是最后一笔买卖，东西也不甚贵重，但想起家里情景不免都有些兴奋，一路上有说有笑，平时在路上没人时候，慕古也跟他们说两句，一来二去慢慢大家也开始接受这个瘦弱少年。

慕古心中暗想倘若找不到家乡，就是凭着一生努力，花上一辈子释坚，也能把大半个中山国走完了吧，不信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是不知道下次大比是在何时？马大当头时常叼着水烟看着自己，他不说慕古也知道，不是不信自己，而是怕自己行动不利索碎了他的家什。

“木头，你真的会读书？”马大当头行走州进府一辈子什么样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干粗活的读书人，倒不是瞧不起他，而是读书人往往会被官府应招做官常高人一等。

这时的慕古也不像当初那么稚嫩，说起话来也那么直接，反而带着一股子的哀伤劲儿，“书谁没读过？白纸黑字很好认啊！不过也要分什么书，读白书还行！黑书么，就没读过！”木头也是众人对慕古的笑称。

“书还分白书和黑书？”有人来了兴趣问道。慕古一边拉着缰绳，一边说，“怎么没有？人还分好人和坏人，怎么书就不能分黑和白了吗？”众人嬉笑都说开天辟地头一次听说。

有个姓赵汉子道，“木头小兄弟说的对，驴还分公母，书怎么就不能分？我信！”另一个道，“对啊，不都说书里有什么黄金屋、美人娇吗？小木头！既然真这样神奇，你还干什么劳力，怎么不翻书赚钱？也让哥哥跟着借光快活！”

慕古跟着他们也都习惯了，虽然各个说话粗陋难听，但性情耿直都没什么坏心思。只有队里一个白皮肤的少年还算是文静，就是有些呆萌，入行半月跟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过，每天不是骑在那头矮脚马上，就是一个人伺候牲口，行里老人还能说一些话，但要像年轻一些，比如五十三岁的黄老哥这样的人，恐怕也得不到什么脸色。偏偏在行里最受马大当头器重，估计不是义子也是内亲子侄之类。

慕古一觉之后也发现身高长了不少，简直能达到七尺三寸，在当时已经算是伟丈夫了，但平日里习惯了低三下四见人矮三分，反倒是显得比马郎官还要矮。“黄大哥，为何车行里都是年岁大的老人，小生看除了马郎官没有年轻人呢！是马大当头选的吗？”黄老哥挽着缰绳上白了他一眼道，“你这读书人天天就知道读书吃饭，一点常识都没有！”一旁的赵老哥也偷偷道，“你黄老哥入行最短，脾气却最大，没事情触他霉头作甚！”慕古碰了一鼻子灰，怕了他们也不敢再问。心里好奇不知道为何与老家的民风习俗会相差这么多？自己要了几个月的饭，每次打听都听说是新皇帝中山国历一千三百年，难道一山之隔真会相差时空吗？如果不是一路穷苦，真想找个学堂或者买本国史读一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谜团一直困在心里难以解开。

想着想着突然发现马队站住都赶到山路一侧，像是为了给前面人让路，慕古现在也得了个怕人的毛病，藏在骡马后面，车马行里的规矩是“避重就轻”，但像他们这么小的队伍，恐怕凡是遇到稍微有身份的人都要躲之不及，只是想不到马郎官也藏在旁边，遂好心地向他笑了笑，马郎官一直绷着脸不说话，这时竟也向自己点了点头便扭过脸去。二人都弯着腰假装伺候牲口，慕古也看不清低着头的他面上是什么表情。只见马大当头突然拿着长绳抢过来给一个骡子紧了一紧辔头，悄悄告诫道，“是郡兵，都躲着，点千万别说话！”慕古心思瞬间提了起来，假装帮忙小声发问，“是是来捉我的吗？”马大当头哼了一声道，“被他们发现就是了！他们抓了很多乱民！”

慕古不由得心中一紧，他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之前挂名在马大当头身下假装是个子侄，但只要稍微有人认真一点就能发现破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动也不敢动，只敢用眼角余光撇着过路的大队人马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