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话（1/2）

陆乾知道陆之铭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虽然中学以后他再也没回过家，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寄来和计算机有关的东西——他想让陆乾研究这个。说来可笑，他自己投身这个行业弄得妻离子散，居然还想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儿子拉下水。

陆乾报考了文科专业，不过高考之后那个暑假也老老实实研究了陆之铭寄来的东西——出于某种几乎是嫉恨的想法——陆乾心底看不起那个男人，做事偏要强过他。小时候陆乾觉得他很厉害，那时候他还在国内上班，陆乾喜欢玩游戏，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改变游戏内容——修改游戏关卡，重新做一个结局，或者把游戏里的人物都改成现实生活中的朋友。那时候他在陆乾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除了怕老婆以外无所不能，那也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他公司的合伙人死了，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动身去了美国，从此几年都不回来。

当时陆乾年龄还小，只依稀感觉到那次意外是一个不小的社会事件，甚至连新闻上都有报道。事后他们家来过很多人，问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可陆乾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小学生，而那些人拼了命想联系到他父亲。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一次意外之后抛妻弃子，销声匿迹。

陆乾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认为陆之铭至少没有负起应有的责任。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发觉得回忆里的那个男人唯唯诺诺没有骨气。他甚至觉得母亲决定重新开始是对的，错误全在对方。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和才能来自那个男人，但他宁愿去上文科。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大一快结束的时候，他与对方两年来第一次通上电话。陆之铭似乎不久前才知道陆乾在学文科，想了不少办法终于联系到他。电话通了之后，没有多余的叙旧或者别的什么，只提到让陆乾别再学文科，去学计算机。

陆乾本来感觉紧张，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对方果然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就像从记忆里抠出来的一样，用当年和母亲说话的那种方式对自己说话——语气平淡，却觉得怄人。这么一来陆乾确信无疑了，他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也许那个男人没有那么乖张懦弱，他不过是个老好人。

陆乾觉得自己在跟某个可能是他父亲的人交流，然后尽量去寻找对方身上的优点，随后突然对自己产生一种惊人的厌恶感。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挂掉电话，他问陆之铭什么时候回来。

陆之铭沉默片刻，说有机会吧，随后挂掉电话。

第二年陆乾转系，去学计算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很多相关知识他甚至比快要毕业的学长还了解。

趁着李媛莉收拾书房，陆乾坐在客厅看电视。其实按理说他也应该跟着打扫，但无奈李媛莉硬是不让他插手。想来可能是李媛莉觉得亏欠他，高中毕业之后陆乾住到大学寝室，李媛莉去组建新的家庭，母子再也没好好相处过。

“这块板子你还要用吗？”李媛莉穿着便鞋，提着一块很薄的独立显示屏走出书房。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陆乾一时没听清。

“什么？”

“显示屏，你在寝室用的吧。”

“不要了。”

“那我扔了？”

“嗯。”

陆乾转过头继续看新闻，和创世之光有关。前天晚上黑船公司美国本部的几个负责人抵达机场，说是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新闻招待会。

忽然响起敲门声。陆乾准备起身，李媛莉说我来吧，然后朝门口走去。

“你约了同学？”

“没有。”

她朝门外问，“哪位？”随后把门打开。

“快递。”对方说。

“快递？”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个扁平袋子，看一眼信息，的确写着陆乾的名字。

“你网购东西了？”她回头问陆乾。

“没有。”陆乾疑惑，“而且我才搬过来没几天，没人知道这个地址。”

“那这是？”

“我看看。”陆乾靠到门口，查看袋子上的信息，姓名地址手机号都没错，但没有商品信息，“——应该是谁的寄件。”

“能签收吗？”快递员说。

“能。”

陆乾在单子上签名，对方随后离开。

两人回到房间，陆乾边走边回忆是不是自己提前买了什么东西，忽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他拿起手机说。

对方沉吟片刻，说儿子，是我。

陆乾意外，但听声音对方是陆之铭无疑。

“还好吗？”对方接着说。

“挺好的。”

李媛莉听到陆乾说话，疑惑地望着他。

陆乾想起手上的匿名快递，“是你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