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周(下)(1/2)
八月十九日,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刺眼的太阳高悬于空普照大地,为天地万物带来温暖。
上午的地理课是我重回过去上过的最舒服的地理课。要问原因,不是我们班的地理老师一反常态对待学生如己出,而是陈美芬有事不能来上课,找了其他地理老师代课。
代课的地理老师姓蔡,是个******有着一撮刘海的男教师。单从外表上推测,我觉得他的年龄比我小。本以为他是一位注重外表而实际上没什么内在的教师,在他为我们授课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蔡老师不仅幽默风趣,而且待人友好。比如说,因为他对我们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征求学生的答案时找了平时读书不怎么用心的俞智福。俞智福听见蔡老师叫到自己的名字差点吓死。小胖子缓缓立起,一会儿抬头瞅瞅蔡老师,一会儿低头翻翻地理书,明显不会做。要是陈美芬,俞智福同学今天准得被骂个狗血淋头。当蔡老师察觉到俞智福的情况,他便用转弯抹角的方式,通过联系其它事物竟让俞智福自己做出题来了。
蔡小弟学识渊博,观察力也挺敏锐的。在他讲的题目中有一道题和课外实践有关。说是课外实践,其实只需要同学们了解就行。因为我以前做过和测量有关的工作——虽然只有一个月——这短短时间内学到的知识让我在看见那道题时便反射性地说出了答案。
“没想到还有人会做这题。同学,你不会干过测量的活儿吧?”他的眼中发着光芒,似乎只要我一说谎,他就能立刻知晓。“我说笑的。想必你的家人做过测量的活,所以你才知道怎么做的这题吧。”蔡老师的自问自答为我解围。
有蔡老师教学的两节地理课过得很快。课后有不少同学上去询问蔡老师在哪个班教课。据蔡老师自己说,他是一位实习老师,未来可能会被调转到其它学校去。听到这个消息,班中的女生相继叹气。我也惋惜蔡小弟:能把枯燥的地理课教得这么好,他有创教学新风的潜质。希望他能坚定本心,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语文课上课铃响前洪红便走入教室。她看见我在倒凉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询问我:“易佳和,你怎么不喝茶了?”
“节约资源,人人有责。”我简短回答。
不同于高嘉丽,洪红讲课细腻,因而洪红的讲课进度远没有高嘉丽快。自从一个月不到的暑假结束,我们就开始高三的复习。到目前为止,所有任课老师中讲完了暑假我们做的试卷的只有高嘉丽,洪红则最慢。照理说,执着于押题的洪红不应该讲课讲得这么慢吧。实际上,洪红只有在布置作业时才会选题目让我们做,而她自己是不会选题目讲的,即使那是一道只要看看就会的题目。每一道洪红自己选的题目她都会仔仔细细讲一遍。押题有时会让人觉得像是在猜小数点那样,不可靠。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我知道,洪红这看似不靠谱的押题,未来却对提高学生高考分数大有益处。我仍然记得高考前夕洪红在快放学的时候跑到我们教室对我们说多看看哪题哪题,结果语文高考试卷的第一道拼音题真被她押中了。当然,洪红没有完完全全说对是什么内容,但她让我们在之前记忆的拼音题中有五个词的拼音都是相同的,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现在的我已经忘了高考语文试卷的大部分内容,毕竟高考一结束老师便有要求进行试卷回收——重要的是,下面还有数学要考,我没心思再惦记语文。
中午,我少有的被班中的男生邀请一起去吃午饭。坐在第二组最后的王强和钱建文是体训生,而在我的印象中,我们顶多是偶尔说几句话的关系。因此这次被他们邀请,我暗想他们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是我多想了:打菜入座吃完分别,都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我们分别之时,他们还叫我去他们寝室玩。我婉拒回到教室。
教室中无人。没有俞团长放动画片,没有其他同学让我观察,我一个人在教室中超级无聊。好在,今天的我带来了昨晚快递到家的宝贝,长笛。
以前的我在家里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为了不浪费时间便从网上拍了支长笛。本来是抱着学会一种乐器于人前炫耀的心态购买的,结果长笛到手我一点也不会吹,更别说到人前显摆。在家时,每次被父母责骂我就反锁房门。偶尔我爸爸气急败坏会撞我门,可我不在乎。小时候又不是没被打过——现在的我不甘示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吹上一阵子长笛,我希望能把烦恼尽消,但事与愿违。因为长笛没法平复心情,我曾一度不再吹奏长笛。某一天我在网上听到一首由长笛演奏的歌曲。长笛的吹奏者说,他练了三年才学会这么一首歌。感同身受,我坚持不懈练长笛,终于学会基本功。印象中我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学会的,实际上多久我回忆不起来。后来,我尝试自己做曲——我是有些狂妄自大了,不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是我一个心灵的慰藉。忘记花了多长时间,最终我有完成一首长笛曲的。
站在教学楼的平台上,我自然而然吹起我自己创作的曲子。隔壁一职篮球场上无人——本来我就不是为了给人听才吹奏长笛的。
一曲毕,我仰望蔚蓝的天空,怅然失落。
身后传来拍手声,我转过身去。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多没有戴眼镜的男生。和士兵一样的短发,令人不觉有喜感的面容,这个男生我认识,但我记不起他的名字。
“你是谁?”
“啊,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第三次碰面,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也是正常的。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是易佳和?”不知为何,即使我记不起他的名字,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刹那,我便能够肯定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是。你哪位?”
男生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自己后脑勺对我说:“我是陈耀飞。我们不常见的。我在你们对面的教学楼里学习,是理科三班的。”男生说完指指边上的那栋教学楼。
我对他在哪里学习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此人在我身后未经过我同意就听我吹笛,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似乎察觉到我难看的脸色,男生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压下对我说道:“我,我听到你在吹笛。我觉得挺好听的。”
“哪里好听?”
“啊,”男孩抬头与我目光相接又难为情地压下头说道,“我,我其实不懂怎么描述笛声哎……”
“悠扬婉转,舒心动听。”我说了两个词给他台阶下。
“嗯,哦,对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向前一步问这个好像很容易就会害羞的大男孩。
“那个,我能问一下这曲子叫什么吗?”
“对啊,叫什么呢?”我自己创作的这首唯一的长笛曲叫什么来着?
不觉再度仰望天穹,我追溯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殇》。”
“《殇》?”
如大梦初醒,我回过神点头道:“对,这首我自创的长笛曲名为《殇》。”
“哇啊,是你自己做的曲子吗?”男生喜形于色。
教学楼教室边的走廊里有我们班的同学走来了。我遮住长笛向男生告别:“我先回教室了。下次见。”比起被同班同学知晓我会吹长笛,我更在意的是和这个男生聊天。我是从高中毕业后就这样了吧,遇见与自己合得来的人反而不敢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下午英语课,叶玲如上次高嘉丽一样,让我们限时完成一张试卷。“叶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向高嘉丽学习呀。”我祈祷着,然后叶玲真没有按高嘉丽那样不允许我们看书。对我来说看不看书无所谓,但对王强、俞智福那样不擅长英语的学生来说,看书做题不要太棒。大部分同学在半小时内就完成了,翻书的同学如王强到后面就放着不做打算就这么听叶玲讲题。
叶玲通过轮流答题制让学生们回答,不幸运的王强同学恰恰抽中那道他没来得及做的题目。站在王强边上的叶玲瞧瞧王强还未完成的试卷,不住摇头却无可奈何。有自尊心的王强望望我,希望我能告诉他答案应急。
“d。”我轻声说。
“b。”王强开心地告诉叶玲。
得知现实如此出乎意料的我捂住头没晕过去。“是d,第四个选项。”我大声说。
这种时候不得不感叹叶玲善解人意。如果是高嘉丽或者陈美芬,此时此刻王强免不了被她们嘲讽一番。而叶玲这般说道:“王强,你还有个后援啊。”
王强愣了一会儿,点点头,老实地说道:“对,易佳和是我后援。”
“那么,接下来这题也请易佳和同学替王强回答一下吧。”
好吧好吧,把伤害都转移到我身上吧。但是,叶玲小姐姐你别太过分嗷。
帮助王强解决完两道题目叶玲就让我们坐下。我们入座时王强侧向我给我竖起一个拇指。这家伙以前和我关系有这么好?不,虽然我希望我能和班里所有的同学搞好关系,但我脑海中黑暗又深刻的记忆在提醒我十班的同学们曾经都嫌弃过我——毫无疑问的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忽视我的求助没有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星期三最后两节课是历史课。这两节历史课上我只被叫到过一次。遗憾的是,历史事件的排序我弄混了两个。要是让谢长歌排十个历史事件,我想他也不会一点不错就完成这个任务。然而,我满足高嘉丽不满足。整整两节历史课,她拿着试卷在教室中巡回还时不时向我瞥上一眼。高嘉丽,即便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有了二十八岁的身体,咱们还是不太合适吧。何况,我二十八岁时,你至少该四十了,这当真不合适啊。
下午第二节历史课下课,放学,同学们相继离开教室。我取出我上周日买的手机联系我爸爸。恰在此时,萧辉蹦出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害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哇,易佳和你有手机啊?”
“对啊。你没有啊?”
“我有。只是,我们班不是每个男生都有手机。我说,你这手机看起来挺新的,刚买的?”
“是啊。”我触屏拨通我爸爸的电话,他告诉我他早已在校门外等候。
“你爸爸来接你啊?”
“对。我先走了,再见。”到达教室后门口,我才想起二十八岁的我几乎没有高中时代同班同学的电话号码。印象中可能我有一两个,但是我从未接通过。极少数人我有通过聊天软件联系过他们,但是他们很少回我。
“萧辉,你说你有手机?”我转身问萧辉。
在萧辉点头后,我说:“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以后有事相互联系。”
“好啊。”
我的回忆中,高三时期上下学有很多次都是我爸爸接送我的。坐在爸爸工作专用的面包车上望向窗外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街景,我心惘然。未来,学校附近的建筑物会被拆迁重改,那些住宅大部分成了高高的楼房。或许是考虑到有两所学校在这里,宜相二中附近的基础设施并未被拆除,但是做了相应的整修。我家到学校有三个街道,路程还算远的。再过几年其中两个街道的大路会整改建设,其下会有地铁通行。
晚上,我父母商量起舅舅说的买房的事。几经讨论,妈妈同意爸爸不买房的建议。我有插嘴劝告他们买房,但他们依然不听。我真恨不得拿了家里的钱就去买下一套房子,但这是极不道德的行为。即使是一家人,在我眼里不经过父母同意取用他们大笔钱财也是一种偷窃行为。
八月二十日,早晨起床看见窗外天空灰蒙蒙一片,而窗户上的水珠暗示我,老天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昨天放晚学天空确实变色,我以为又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没有过多在意,甚至没有在手机上查看天气预报。八月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好像有这么一句话。
早自修结束有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虽说正式上课要等第一节课铃响,但潜规则上大部分老师都会提前到达教室要求学生回归座位开始上课。恰在这本是广播操的休息时间,十二班的男生引发一场打斗。
“易佳和,不去看看吗?”萧辉问我。
高中的男孩子嘛,总是有青春期特有的冲动的,为了一点小事就会闹矛盾。我一个大叔,不,是一个有内涵的成年人去凑什么热闹。
“不去。”
走廊上传来更响亮的哄闹声,萧辉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跑出去。我本来是对此不感兴趣的,但随着高嘉丽出现在教室外向着十二班走去,我便改变想法出教室一探究竟。
当我赶到现场,我正好看见十二班的班主任带着一个仰面的男生朝男厕所走去。挤入人群中的高嘉丽站到坐在现场背靠十二班教室墙壁的男生前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男生没有理会高嘉丽,垂下头望着地面,眼神中的愤恨似乎还未消去。
“这怎么回事?”高嘉丽问围观的学生。
围观的学生没有回复高嘉丽。
“散了散了,你们都回教室去。”高嘉丽解散人群然后向厕所方向走去。
回到教室,韩月问何光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王强知道。”岳琦琦的同桌马彬彬抢先对韩月说。
“你小子,要你多说。”王强推了马彬彬一下。
“为什么王强会知道这事?”我问马彬彬。
“因为那个打人的学生和王强钱建文一样是体训生。”不畏王强的马彬彬向我解释。
正说着,钱建文回到座位上,问他前面的马彬彬:“叫我有事?”
韩月抢先回复:“我们在说刚才发生在十二班走廊上的事。那个打人的男生和你们一样是体训生?”
“对,”钱建文回复韩月,“我刚获取消息回来。听说,是李腾和赵博浩打架,李腾把赵博浩打得鼻子出血。起因是赵博浩打破李腾的杯子没有道歉。”
“那这究竟是谁对谁错?”我问。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作答。这场谈话不了了之。
上午的政治课朱越给我们发了两张有答案的往年高考模拟试卷摘录题资料。我大致看了一眼,这上面多数是哲学选择题。发资料之后,便是一如既往的试卷讲解。
政治课后是自修课。由于早上发生的那起打架事件,这自修课的声音比往常要高些。同班同学小声讨论,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说着,话题从打架事件变成周末活动,声音也从蚊子响变成老鼠叫,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变成热闹的菜市场。
教室前门“吱嘎”打开,高嘉丽的出现使得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我不是说了,自修课门不能关上!谁关上的?”
无人回答。
高嘉丽瞪了我们一眼离开教室。大家都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离去。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高嘉丽就拿着她的资料回到教室坐到讲台上监督我们。
“这下高兴了吧,小兔崽子们。”心中暗想,我扫视一眼班中的乖乖儿们,差点笑出声。
中午,很难得萧辉主动邀请我去吃午饭。食堂里,萧辉点了一份包心菜、一份红烧肉块和一份糖醋排骨。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他点了这么多我可以理解。谁知,刚一坐下萧辉就对我说道:“易佳和,把你筷子给我。”
“干吗?”我迟疑。
“我夹糖醋排骨给你。”敢情这孩子是礼尚往来啊。
吃完午餐,萧辉回寝室去,我则回到教室。厚重的云层间露出太阳的光芒,天放晴了。
经过十二班,我碰巧看见打人的那位同学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他的名字,我记得是李腾吧。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打别人的脸呢?这下好了,处分少不了了。
关于李腾的处分,学校会花一定时间调查事情原委。我估计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学校对他的处分决定就会通过广播全校宣告。
下午的地理课,不止我一个人很遗憾,蔡老师没有来而是陈美芬来了。无趣的试卷讲解,逼迫式的作答命令,更恼人的是我被陈美芬叫到四次。第一次我回答错误,陈美芬让我站了两分钟才让我回答第二题。第二题正确我坐下后,她在同一节地理课上又叫我回答问题。然后,在第二节地理课上她让我们轮流回答再一次抽选了我所在的第三组要求我回答问题。重回过去有太多不如意,其中大部分的不舒心都是陈美芬造成的。
地理课之后是洪红的语文课。不多说,讲题。
放学,我来到平台上。今天隔壁一职的学生没有在篮球场上打球。我看了一会儿篮球场上的水洼,然后离开学校到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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