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者的妆容（1/1）

这天晚上许亮一直跪在苏雨珊巨大的棺木前一言不发，默默地为她烧纸诵经。读诵那些繁体字竖排版还缺少标点符号的佛经对于他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从小在南非长大，虽然上过学中文也还算说得流利，但是阅读这些艰深的古文还是显得吃力，但是他还是坚持读了一夜，窗外的雨也下了一夜。

第二天苏雨珊在漫天大雨中下葬了。她被埋到了华人墓地里，种族隔离规定了每个族群都要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连死了都不例外。好在这个样子苏雨珊至少能够待在同胞的周围，从此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的安宁了。

在她的棺木被钉死之前，苏雨珊的母亲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女儿。她安静地躺在狭窄的棺木里，永远地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在苏母的允许下，卢莺莺为苏雨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画妆。这一次她化的妆容尤其浓重，可是即使是这样子，也掩不住死亡的惨淡模样。她失血的嘴唇泛着白光，即使卢莺莺涂上了厚厚的口红也无法完全掩盖。平时雪白的皮肤也变得像桦树皮一样，眼看就要干裂开来。这是因枪伤而致死的人才会有的特征。

苏家人看到自己的亲人变成这副模样，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许亮也忍不住再次潸然泪下，在他的这一生里经历过许多至亲的死亡，但是都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击垮他的内心。而他和苏雨珊的女儿卢莺莺看到母亲的棺木彻底被泥土和大雨掩埋的那一瞬间，终于痛哭流涕了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痛哭流涕，上一次当她的亲生父母去世时，还有苏雨珊和许亮搂着她陪伴她，而这一回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许亮离她远远的，独自一人站在大雨中。

葬礼结束之后，苏家人一直待到做完了七七法事才返回了台湾。苏母本来想带卢莺莺回台湾，虽然她并不是女儿的骨血，但是好歹五年多以来，苏雨珊一直对她视如己出，苏母觉得自己也有照顾这个孩子的义务。但是她坚持要留下，最后苏母也没办法，既然她已经18岁了，又一直都在南非长大，现在突然移民去台湾也并不见得就能很好地适应，也只好把她留给许亮。临行前，苏家人对许亮父女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有空一定要去台湾看看，许亮嘴上一一应下，心里却是明白这一分开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苏家人离开的第二天，卢莺莺总算回到学校上课了，很快就要进行大学的升学考试。她已经落下了不少复习功课，需要好好加把劲。好在苏雨珊在好几个月之前就替她做好了复习计划，现在老师同学也好心关照她，这一整天她都埋头忙于功课，直到九点多晚自习结束才从学校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