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天顶上下（1/2）

面对空前强大的灾难，面对自己真的有可能被那座从虚空中显现的大陆彻底抹杀的事实，它反而冷静了下来。

战阵——这个概念一直在用，曾经有过许多种舰队构造，每一种构造之间都有相同和不同之处。它们会被应用于各种不同的环境面对不同的任务和目标。战阵发展了很久，种类很多，经历过辉煌、挫折和低谷……

无数之前在自己的慌乱控制下四散奔逃的战舰集群从沉默和停滞中苏醒，它们开始按照曾经的智慧和灵魂使用过的某些“模式”来重组自己和自己周围的同胞们的整体结构。

映射连接开始出现，杂乱无章层层叠叠的战舰群开始按照曾经被确定的信息结构重组自身。这些内容仍然支离破碎，许多碎片即使能被寻回也无法被立刻拼合完成。但是，作为已经在虚空中，已经无数次跨越这无形的天堑和世界间的屏障的战舰们，它们，以及进化矩阵自身在数百亿年里早已经将许多与之有关的、曾经需要动用数学率主机和逻辑核心的复杂行动和“功能”整合进了本能之中，就像那些形而上的怪异存在即使不依附于秩序世界，它们也能靠许多本能生活在近似虚无的环境中一样。

矩阵开始出现、开始延展，它就像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增删的分形，如果需要，它们可以无限的扩展下去。很多的矩阵并没能完成拼合，来自大陆的各类强大火力一次次扫过虚空的“天球面”，将遍布其中的大大小小的秩序团快连同它们留下的所有痕迹一同擦除。信息湮灭导弹、时间轴破碎割裂和大陆中央天顶之上规模越发巨大的舰队群投射出的火力，给帝国曾经包围这虚空中最后的“缺失之地”的舰队造成了可以说是巨大的伤亡。

数量巨大但零散的热点们正拼合在一起，尝试组建出坚固而高耸的墙垒。随着大陆投射出的秩序场范围和强度进一步提高，许多原本独立的泡泡开始被卷入暗红的空间之中，卷入到争端最核心的位置。只是现在，要争夺的秩序控制权柄不仅仅是法则和秩序常数，而恐怕是……一切，可以被描述的一切。

大陆中央，高耸的凌厉巨塔顶端，浮动的环带托举起红色的恒星，与决战旗舰队一起，末日—创世一次次扫过大陆的外侧天空，混沌的信息洪流一次次撕开那些还未完成构建的脆弱防御，天空中遍布着无形的缺口，缺失的记忆和故事否认了现实中的许多存在，它们失去了历史，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根基，许多与它们有关联的存在，可能是友军，可能是曾经协同行动过的战团，一切都在空洞中被蒸发。

末日—创世一次又一次的撕开叙事层，将那些还未苏醒的单位永远的蒸发。而巨塔之下，遍布于整座大陆不同分区之中的时间轴割裂所伴有的光影愈演愈烈，它们甚至彼此连接成片，越过存在性湮灭导弹阵列将更远的天空中浮动的现实抛入无可名状规则不存的黑暗之中。随着地脉的增强，更多的设备似乎也开始随之激活——强现实稳定场，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的激活源头，以及更多的武器正在被快速充能……

冷静下来的智慧，被从压抑与有毒的环境中短暂解放的进化矩阵们终于全面苏醒过来，它们按照古老的结构重组舰队重新梳理这一切。多层防御被打开，联合护盾被激活，强现实稳定场和概率坍缩场终于顶住了不断压向它们的环境。金红色的光柱从矩阵中升起，几乎是一瞬间，它们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信息中的“巨引源”，无数攻击的路径被偏转，它们砸向那无尽延伸的金色光柱并烧光了存在性福集信标中稳定的光芒。

许多闭锁的环被外力打破，行如倒金字塔般，缠绕着环和指廊的巨大堡垒被击中进而坠毁，无以数计的它们在大陆的自我秩向定义中失去稳定，迎着向外放射的攻击勾勒出的黑暗空洞和残忍明确的路径编织的网，化为团团烈火砸向闪烁着血红色光芒的无尽大地，如同一场用群星演绎的流星雨。

它们的牺牲不会就此白费，它们毁灭了，但是强大的舰队矩阵终于被逐步建立起来，曾经混乱的舰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定位，站稳了脚跟，它们终于有了跟这一切都在反对它们的存在、都在企图吞噬它们的空间和秩序抗衡的可能，也终于拥有了可能进行反击的基础。

毁灭的速度开始变慢了，即使是联网迭代下的末日—创世，似乎也无法短时间蚀穿如此巨大的舰队撑起的种种防护体系，而无数舰队、无数进化矩阵无数个体仿佛“觉醒”一般的定向行动形成的概念力量和指向性象征意义则瞬间变得无比强大，它们或许是虚无的概念，但是它们也同样是信息，同样是能与万事万物作用的部分。在这战场里，它们也同样重要，其影响也同样强大！

支离破碎的防线开始缓慢合拢，舰队之间，有意义的差距被扩大，无意义的差距被缩小和填补。许多故事边缘的坑穴和漏洞被完善，被彼此连接起来，风雨飘摇数百亿年之久的扩散性不稳定存在被短暂压制。重重措施保护着逐渐完善的舰体结构，而巨大的变化带来的，同时也有Σ那一边的——它们的火力终于开始被偏转、吸引和中和，其中许多甚至直接绕过了正在合拢的防护结构并在虚空中毫无意义的炸响。

围绕在“天顶”周围的Σ舰队之中，存在着多种多样的功能性旗舰，它们的作用模式也不尽相同。许多旗舰的攻击模式或者影响模式帝国至今都没能探明，曾经的那一次使得帝国从信息总量差距中最接近毁灭，从实际影响与理解层面上已经毁灭的突然袭击几乎彻底摧毁了帝国在那个时候拥有的一切，即使想要去分析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可能也不会因此有更多的机会和能力……

时至今日，它们也仍然蕴含着相当的秘密，帝国仍然没有办法去完全解析它们，去对每一种可能都做出回应……或者说，种种现实因素干扰了理想化的结果，帝国已经错过了解析它们的每一个机会。

但是与之前不同，或者说与最开始相同的部分，是帝国开始占据规模和数量上的优势。

来到这里的恐怕只是一小部分Σ队伍，而此时此刻，覆盖天顶的传送门似乎都已经悄然停止了继续投送的运作。数百亿年前，规模巨大的死潮从Σ理论中的某个核心之地爆发出来并摧毁了无以数计的Σ世界和单位。而后来的许多亿年里，帝国舰队和Σ大大小小的舰队和要塞发生过无数次交锋，有巡天雷达中不值一提的小故事，也有过硬碰硬的强行攻坚活动。

一边，是总量巨大但却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战争折减和天灾腐蚀的Σ幽灵，而另一边，是舍弃了所有下限和所有的底线，以最不计代价的态度疯狂迭代自身生命基元的新生种族。现在，新生的种族终于在这里占据了绝对庞大的优势。也正是这规模和数量上巨大的优势，才能使得帝国舰队甚至能在敌人的炮口之下强行从混沌转向临时的冷静，才能顶着不断被“擦除”的无数同胞留下的思想空洞和故事空洞重组自身的秩序结构，而不至于直接毁灭。

说来……或许无论是谁来感觉此事，都会觉得可能有些奇怪，或者说，某些古老的目标原本对应的理想，现在已经在现实中投射出了某种切实可见的“实体”……

这些战舰之中有相当的一部分在遭受着那座黑暗大陆的最直接影响。每时每刻，每一可能的未来，每一种被记住的过往深处，那些各种各样的战舰和依附于舰队生存的涌现生命和概念生命一直在遭遇着各种各样的扰动和攻击——暗红色的坚固空间中充斥着Σ的战术场，它们无孔不入。许多战舰和生命没能抵抗这些变化，它们死亡了。而剩下的，则拼劲全力，甚至可能是依靠着运气勉强打开了防护体系，并最终拥有了坚持和抗衡的基础——

从细节上来说，这片战场中充斥着前所未见的最高级别法则碰撞、概念扭曲和权柄倾轧，规模也好程度也好，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是这些用无数的理性/非理性信息作用来驱动的无数争夺和碰撞行为随着其总量的不断扩大，在不断扩展和“扬升”的同时却又最终在宏观的层面中表现出平和……就像是免疫系统一样，免疫系统隶属的生命是一个由无数小单位形成的超个体，这个超个体或许并不会经常生病，但是每时每刻，在他身体的内部，都会有无以数计的各种免疫细胞和免疫因子做出反应，它们的碰撞、交互和杀戮，恐怕与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样……

反击——一定要反击。

已经组成矩阵的舰队可以遵循长久以来的成熟联网体系和增强体系，这些完整的矩阵会大大提高整体的战斗力，这些成熟的战术运用可以让所有的一切都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然而，它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这些舰队矩阵虽然比起零散时期的它们要强大的多，但是即使到了现在，它们也还是在大陆上空拼命地站稳和挣扎而已。它们颓然的“静止”在了大陆上空，它们在与无形斗争，它们在与自己斗争，但是无论怎样，它们的行动都像是被彻底冻结一般。

大陆，与散布在大陆天顶之上的舰队、围绕在中央巨塔周围的决战旗舰队这个总和拥有相当多的、运作模式不同但是却能协变的防护系统。而在这其中，帝国已经打过交道，但却从来没能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直接将其攻破的三大映射割裂系统更是无比的棘手，但是现在......三大防护层可能早就已经处于预启动状态，并且在舰队从混乱重新编组的过程中完全启动。

几乎无法无法对这座大陆，以及大陆周围一切被纳入保护范围的所有目标具有任何敌意或者是攻击意图；所有的攻击都会被剥离其中的指向性目标，被剥离掉一切可能对本体造成“变动”，进一步说，就是可能会造成伤害的部分，它们会在路径中失去灵魂，要么被直接删除直接消失，要么变成一簇簇松散的、漫无目的且难以生效的信息簇被直接偏转，甚至可能会直接如同幻影一般“越过”那庞大且明显的目标；几乎无法认为这座大陆切实存在、拥有漏洞，因为它的所有基础表征和所有人对它的记忆都会被收束和偏转......

理论上，这是无解的防御体系，理论上，它所蕴含的防御力总量可能高到难以想象，理论上，亿万年的积累，足够那些强大的文明们用难以想象的时间一次次打磨它们认为有必要做出改动的造物和技术，理论上，它们应该是完美的——至少在当前，似乎是符合理性与可以认知的秩序范围内是完美的。

但是完美永远不可能有一个绝对，因为虚空和秩序之间永远都无法划出一条绝对稳定的隔绝线，而虚空向秩序坍缩，或者说涌现的过程中究竟会产生什么，也永远不会有一系列绝对的定值。

这片混沌的领域，便是可以尝试交锋的漏洞所在，而如果有朝一日绝对高明，文明能控制虚空，引动真正的无限与无来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么这些暗淡的光膜或许本身并不坚固，但是很明显，这一切不会是现在就能出现……

很明显，帝国无论进行了怎样的发展，现在看来达到了怎样的高度，有了怎样的积累，比起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它们还太弱太弱。曾经正面吞噬了Σ的死潮污染或许能拉进这其中的所有差距，但是很明显，帝国已经有了一些优势，但是这些优势并不足以帮助帝国直接扭转战局。

而优势之外，帝国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劣势……

暗红色的雾气不断扩散，它们覆盖了一个又一个频率，它们在虚空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彻底粘连在一起的、巨大的秩序信息结构。帝国舰队就如同是一片近乎静止，偶尔会生出几颗暗淡流星的抽象星空一般。它们被暗红色的雾气，被秩序修正广域融合场和强现实稳定场，被不断扩散，其中的每一个点都在同自己抗争的秩序场吞噬，无以数计的冲突会不断碾过那些勉强维持着自己亮度的星星，让它们不得不用自己的力量来抗争自己的想法。

而在这之后的，便是整整齐齐的擦除，和璀璨的链式爆炸。作为系统中的一份子，要想长久的不依赖整体环境和整个系统独立存活，其概率微乎其微，其难度超乎想象。它们共同延伸，铺就现实这一宏大的叙事层结构，而外力从中挖出的空洞所能造成的伤害，也必然不会只波及到缺失的部分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