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2）

班上的生活，单调，重复，枯燥，无趣，每每低头劳作的时候，我就在想，难道我就一直这样下去吗？一直和这些破铜烂铁打一辈子交道吗？

我不能回答自己。

为了生活，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好像只有在这里努力了。

不是没有对在校时的自己没有那么努力而后悔过，不是没有为曾经对裴玲玲念念不忘牵肠挂肚而遗憾过，是当初的不够努力造成今天自己的这个样子，所以，我不想让明天的自己再抱怨今天的自己，所以，我要努力！

可是，我真的非常不想面对这样的生活啊！

每天穿着破旧的工作服，被电焊烫了密密麻麻的小洞，黑色的劳保鞋又笨又重，那电焊的渣子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偏偏会钻到你保护很好的鞋子里，烫破你的袜子，再烫伤你的脚，躲之不及，唯有连忙跺跺脚……

环顾这个车间，不是所有的电焊工都一样吗，谁不是都在暗自较劲，暗自努力……

清早，车棚里放好车子，匆匆的向车间里走去，迎面碰到了那个女工，又是含苞待放的笑脸。“来了？”她说，“来了。”我说。她淡黄色的羽绒服，灰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别有一番韵味。

说完这四个字，便擦肩而过。

然而，这四个字却能给我一天的好心情。

每天清早，好像是计算好的一样，我和她总会在车棚向外一点的地方遇见，然后，是那四个字。

因为每天的这四个字，累了，我也不想歇班。

赵文斌歇班了。

我照例上班。

就为遇见她，就为她脸上含苞待放的笑意以及那四个字。

“来了？”她说。

“来了。”我说。

而今天，我不想再说这四个字了。

我们又见面了。

我发现她的嘴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脸上好像也化了淡淡的妆，或许，原来她也化妆，只是，我不曾留意而已。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漾开，在她还没有说“来了”的时候，我抢先说：“早？”我的两个字变成了一个字。

“你也早！”她的两个字变成了三个字。

“你在楼上办公啊？”我问。

“你以为呢？”她反问。

“我，我不知道。”我说，因为，我不会回答了。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我是咱们车间的统计。有时候在楼上，有时候去车间，但是，在楼上的时间多一些。”她解释。

“嗯。”我再也找不到话说，虽然那么想和她说话。

她笑起来，笑声爽朗。

我想回报一笑，可是，只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来。

然后，走了。

走了几步，回头看她，她亦回头，笑颜依旧。

我连忙回过头来，逃也似的跑向车间。

整整一个上午，一颗心都沉浸在她那回眸一笑里。突然感觉车间里的生活好像不再那么单调枯燥乏味了，而是变得有生气起来。

中午吃饭，刚刚坐下来，心里盼望着她过来的时候，她果然过来了，坐在了我对面。

一碗芹菜炒肉，一个馒头，一瓶辣子酱。

又是笑，是羞涩的笑。

我看看她手里的一个馒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三个馒头，突然想问，一个馒头你吃得饱吗？

但是，没有问，因为，那天，文斌已经问过她了。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在减肥。”

我点头。

“你说，我胖吗？”她又问我。

“不胖。”我回答：“正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身材。”说完，连忙捂了嘴，慌乱中，筷子都掉在地上。

“啊？”她瞬间脸红。

过了好一阵，她脸上的红润才渐渐消失。

“你吃肉吗？”她又问我。

“吃。”我说，“你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