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咆哮（七）（1/2）

趁着月光走在大街上的章炎心中反复思量，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若是想做些什么事，实是为难。可是，在自己危难之时正是谢镇军出手相助，让自己脱离苦海，这份恩却是实打实的，不能不还。

回想在封龙山的日子，娘亲虽然话并不多，但是教导自己的几条做人的基本道理中，反复强调为人应该最重信义，知恩图报的道理。师傅更是举了许多自己知晓的例子：若是有人舍生取义，便是死重泰山，若是有人背信弃义，便是死轻鸿毛。

不过，师傅私下里也曾表示过，知恩图报固然是好，但是也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若是不能保存自己，轻松放弃了生命，一切可能就都烟消云散了。所以师傅说，如何行事，要多动脑子，切勿逞莽夫之勇。

章炎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去仙鹤楼一探究竟。

章炎在一个街角探出头来看见仙鹤楼的时候，一片乌压压的黑衣人正在仙鹤楼前聚集着听着一个穿着同样黑衣，但是手臂上系着红布条的人训话，那人说道：“诸君都是天南海北的好汉英豪，我们聚义江宁，共襄盛举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全了与吴老帮主的恩义之情，为的是江宁万民不陷于巨鲸帮穷奢极欲的水火之义，更为了自家的富贵。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跋山涉水为了到江宁来，典卖了祖产，更有甚者将女儿卖人为奴为婢，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么一场大富贵？可是看看刚才你们都是些什么表现？嗯？真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撇开道义不讲，就说这富贵，若是你们还如妇人一般扭扭捏捏，平白丢了性命不说，家人必然跟着你们忍饥挨饿，孤苦一生！”说话这人正是元日月，刘千珏和宋天凯的死对他打击极大。他原本想着，如此周密计划的一场突袭，开头又这么顺利，定然是十拿九稳。可谁知，三个头领死了两个。若自己不是佯攻，此刻怕也是脑袋搬了家的。

但是元日月也有自己的难处，他其实早就想遁走了，他与吴嘉志的父辈可没什么交情，来江宁纯粹是为了悬赏的银钱。他家中有屋又有田，犯不上为了钱财丢了性命。可是一来自己的文牒还在吴嘉志手中，若是落跑难保吴嘉志得势之后，寻自己麻烦，要知道老家徽州可离江宁没几日路程。二来这吴嘉志心思缜密，自己身边还有个美其名曰的助手，实际上却是监军的性质，怕是自己一跑，当下就要被乱刀砍死吧。

元日月无奈的强打精神，色厉内荏得向着一群黑衣人训话，其实他并不善言辞，加上有些胆怯，声音是颤抖的，听着他训话的黑衣人们也都听出来了。

距离藏在转角的章炎三步之外的两个黑衣人就交谈说道：“老子可不打算给这元傻子卖命了，你听他自己说话都颤颤巍巍，他不想死，我等也是人生爹妈养，何必先去送死？”

另外一人说道：“你文牒还在吴嘉志手中呢！”

那人说道：“怕什么，我六哥就是仿冒的高手，花些银子关系，再换个身份上个档子的事，我可不想丢了性命。巨鲸帮的人都是悍不畏死的疯子，最后就算能平了他们，难保不再死些人，我可不想让人抬出去。”

另外一人说道：“你走便走吧，我不检举你就是了，也算全了我们兄弟情义。”

两人稍微拱了拱手，想走那人弯下腰来，倒退着进了章炎所在的街角小巷。

这人刚准备回头，章炎化掌为刀，劈在他后颈处，那人应声软倒，章炎接住他的身体，没让他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又拖他进了小巷的阴影之中，将那人的黑衣脱下，自己换上。又把那人的腰带撕了几条，拧成绳子，将昏了过去的那人结结实实捆成个粽子，用破布堵了嘴巴，胡乱找了些东西盖起来，掩藏好。

做完这一切，章炎清了清嗓子，学了学那人的说话语调，无奈实在是不像。好在两人身高体量相当，衣服还是很合身的。

刚才说话的两人显然是熟识的，既然自己说话声音并不相像，立刻去而复返怕是会被识破，所以章炎绕了个圈，钻进黑衣人队伍另外一边的队尾去了。

元日月说了一会，无奈言辞水平有限，早早就词穷了，最后胡乱总结几句，将黑衣人还能一战的，编了两队，准备向着三楼谢镇军最后的阵地再次发起冲击。

章炎被编进了乙队，他站在队尾，编好队之后他自然还在队尾。正当所有人跟着元日月准备进仙鹤楼的时候，远处突然来了一小队人。众人都被这队人的脚步吸引，而队伍为首一人看到众人也喊道：“哪位头领在？”

刘千珏和宋天凯已死，自然只剩下元日月了。元日月高声应道：“元某在此。”

那队长走到近前，章炎才看到他们每人都押着一名反剪双手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女子。这些女子大多哭哭啼啼，却有一个最年轻的，开口吼道：“哭什么哭！你我生为帮中女眷，见惯了这等情景，早就应有今日之事落到自己身上的觉悟，莫再哭哭啼啼，凭白给爹爹丢了脸面！”章炎定睛一看，说话这人正是当日给自己喂汤药饭食的谢镇军女儿，谢薇恩。

谢薇恩穿着一身湖蓝色内衫长裙，头发胡乱绑在一起，未着任何头面。虽然语言上强自镇定，但是脸上的泪痕说明她也是哭过的。那队长知道她是谢镇军的女儿，亲自押着她行进，正好路过章炎身边，他稍一顿足，对着章炎说道：“哎！你，过来押着这小娘皮，仔细得紧了，这丫头片子暴烈得紧，莫要走脱了。”

突然的变故出现，章炎却没有进退失据，抱拳答是之后，就非常自然得押着谢薇恩加入了小队。

那队长将薇恩交出后，走到元日月近前，两人小声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就听见元日月发号施令说道：“甲队随我来。”然后那队长领着女眷先行，甲队紧随其后，上到仙鹤楼三楼而来。

吴嘉志这边曾经组织了一次三十人的小型冲锋，但是离了弓弩的掩护和准备，这些废物点心完全不是巨鲸帮老兵的对手。还是在吴嘉志横下心来的时候，命令不分敌我漫射一通，才勉强让巨鲸帮三人中箭，可惜还都不是要害，战力还有所保存。

而且，惊变骤起的时候，谢镇军一边与黑衣人虚与委蛇，一边让手下将神志尚清醒的，但是浑身软倒没有战力的帮众也都集中在桌墙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谢镇军手下虽然有所损失，但是人数却是越打越多了。

吴嘉志心中其实是非常焦急的。这麻神散虽然是蒙汗药中最为凶霸得一种，而且无色无味，银针试不出来，但是药效持续时间却非常有限，让突袭行动难以把握持久。天幸开头尚且顺利，但是若如此与谢镇军耗下去，恐怕后果横生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