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酣战（八）（1/2）

秦芮澜是女子，身形自然说不上如何魁梧高大，单纯从体重而言，恐怕两个秦芮澜绑在一起，都不如秦和谦来的重，这是女子天生的弱势，秦芮澜自然无意更改。但是女子也有女子的优势。这秦芮澜最大的优势就是有极快的速度。抛开马匹不谈，如果仅仅是以人力的双腿比拼速度，秦芮澜还没有输给过任何一个人。极快的奔跑速度不仅来自于她曼妙的身姿对空气阻力的完美消解，更来自于秦芮澜的勤学苦练。她虽然出身功勋世家，自小被父母兄长视为掌上明珠，但是她却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自打她与父亲说要学武开始，她就没有一天懈怠。师傅让她绑单重沙袋，她就绑双重；师傅让她在府内校场跑十圈，她就跑二十圈。她天生憋着一股劲，谁说女子不如男？虽然父兄都宠着惯着，可是他们天生对女子的轻视，世人对女子的不屑，让秦芮澜万分恼怒。尤其是想到，自己这辈子难免终有一天要嫁为人妇，心中的愤懑更是无处宣泄。女子就不能独身一人，过完一生吗？所以她全部的对这个世道不公的怨都发泄在了武义练习上了。甚至于二哥秦和谦从军伍中回到家里与她切磋，也只好在认真用尽全力之后，败下阵来。

不是秦和谦太弱，而是他秦芮澜太强了。

待到巨变之后，哥哥和秦源一众家将护着自己从京城逃出，自己一路浑浑噩噩，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当那个专心练武的大小姐看到了易子而食的民间惨剧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没了父母长兄，她至少还有个二哥守在身边。所以，众人漫无目的在原野游荡的时候，正是她秦芮澜站了出来，指了一条明路，去京东东路！去山东！

金国与陈国当时已经开始交战，京东东路正在被金国扶持的伪齐政权统治着。说是统治，完全就是当地流匪的天下，从山东一直往西，陈金两国犬牙交错的千里交界上，到处都充斥着三不管地带——陈国不敢管，金国管不了。陈国全是些没有卵子的废人，这些名义上被金国扶持的伪齐毫无控制力可言，可是怕触怒金国，没有人敢于提出收复在伪齐治下的旧陈土地。金国毕竟人太少，他们刚刚吞并了辽国，尚且无法全部消化，第一次进攻汴京，纯粹是一场硕大的打草谷行为，抢了就走而已。他们实在没有那么多官吏和士兵去统治偌大的地盘。

秦芮澜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在直线距离与自己最近，与金陈两国最远的山东半岛上寻找自己的栖身之所。没想到真的天助加身，有这么一处当时看来的福地在等着这年轻的姑娘。

有了栖身之所也不是一劳永逸的，粮食问题摆在了桌面上。世人已经易子而食，这封龙山又是火山形成，很难种出东西，就算能成活，产量也非常让人发愁。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抢。

乱世人命贱如狗，他们一开始只抢其他盗匪，虽然所获颇丰，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样伤亡太大，有的时候甚至是赔本买卖。也正在这个时候，秦芮澜与焦青天不打不相识。虽然秦芮澜亲自斩杀了焦青天的二当家，可是这位焦大当家的确实是审时度势的高手，立刻全寨来投。有了焦青天这地头蛇的帮助，那些为富不仁的当地富户的邬堡也成了他们新的猎物，而且所获更丰，终于让封龙山喘过一口气来。

封龙山也渐渐有了名头，成了金陈两国分界线上少有的人间乐土，有识之士纷纷来投。虽然后面考虑到粮食消耗的问题，也不是什么人都接收，好歹大家也算有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基业。

后来又捡到了慕言。

秦芮澜从来没有对谁动心过，说对慕言完全没有一点感觉，别人不信，她自己也是不信的。但是感情发展到那一步，她天生的孤傲性格总是起着别扭，两人始终未能再进一步。也许，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吧。

又后来她捡到了章炎，慕言捡到了慕婉儿，虽然其中各种曲折不足为外人道，又兼有遗憾和悔恨，好赖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看着这两个慢慢长大的孩子，就像是看着自己——岁月情长、竹马成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如果两个孩子最终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圆了两人的这段情分。

可惜老天并不会让人在安逸的环境中生存太久，况且他们也已经存的太久了，秦芮澜仿佛总是能感觉到神州大地上那些在金人铁蹄下冤死的幽魂对着封龙山上的人们发出嫉妒的怨咒，所以最后封龙山遭到了这毁天灭地的劫难。

当初的地利，现在却成了封龙山覆灭的帮凶。

死便死吧，记不清多少年前，也许自己和二哥早就该与家人一起死在京城的秦府了。

秦芮澜思绪万千，可是她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停顿，只听见两声爆炸过后，声音还在所有人的脑中回荡，还在这亭中回荡，还在天地间回荡，秦芮澜已经在两息之间闪现到了完颜亨的所在。

齐心亭是建在一个小小高台上的，从高台底部到齐心亭上总共要经过三十多级旋转的台阶。但是如果轻身功夫好的，后脚用力，前脚一搭，飞起之后双手能把住凉亭外侧的围栏是有机会直接翻身进去的。但是此时，齐心亭周围的围栏上搭满了兽皮毯子，显然是为了给完颜亨保暖之用。而且，就算涂默尔走了，完颜亨身边的亲卫却是人变得更多了，这完颜亨的命就是他们的命，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保护完颜亨。他们死了，完颜亨活着，自然家人有优厚的抚恤，甚至子女都有荫庇。但是如果完颜亨死了，他们不论最后是死是活，那都跟死了无异，而且不光是自己死，是全家都要一起死。所以，这些亲卫是真正的忠勇敢死之人。

之前埋伏的时候秦芮澜已经细心观察过轮换的岗哨，她明白无论如何想偷偷潜入这四面开阔的齐心亭都是痴人说梦。所以，才有女武士的舍命一击，企图分散齐心亭的守卫力量。

显然，她们的计划失败了。

就算有个别守卫被调走，但是瞬间又有更多的亲兵补上。此时围绕齐心亭竟然有至少一百人之多。人力自有穷时，无论秦芮澜的个人武艺到达了多高的境界，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杀光这一百人，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她也不是无备而来。

只见已经接近齐心亭的秦芮澜拿出一把火枪。这火枪乍看上去与普通的火枪无异，只是枪口有些名堂。原来这枪口上装着一个天鹰刺。这天鹰刺有一个铁质的箭头，用以刺破砖瓦或者木质房屋结构，箭头下方又有三个倒刺，一旦箭头刺破成功，这三个倒刺就会稳稳的撑开，刺入周围，形成稳定的支撑。天鹰刺后面还连着一条坚韧的绳索，稳固之后，发射之人自然可以依靠这绳索攀援而上了。

只听一声闷响，所有齐心亭附近的亲卫都是浑身一紧，如此近距离的枪声，显然是又有另一波企图对世子不利的刺客近前了。他们都全神贯注看着自己所属的区域。

悄无声息砍倒两人之后，发射天鹰刺的秦芮澜成功击穿了凉亭的顶盖，瓦片破碎的声音顺势传来，秦芮澜抓住绳索，几个腾跃眼看就能一跃而上，翻进齐心亭了！

下一刻，她看见了一个女真人的头顶，他的头顶盘着女真人特有的发饰。

下一息，她看见了那人的双眼，她从双眼里看到了那人的轻蔑和笑意，这让她觉得可笑，取了你的人头也算为我封龙山众人，为了我二哥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