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预备（1/2）

昭德二年十月底的寒冷天气已经渐渐完全覆盖了整个杭州城，安素素的丫鬟金桔在房中替小姐做着针线，她家小姐却是并不在房中。原来这安素素因为已经成了安铁城的核心商品，有幸搬进了与父亲相邻的一个小跨院。这小院不大，坐北朝南的正房一间，这正房竟然还有个小小的中厅，西屋是一间小书房，东屋是素素的闺房。这闺房也是有些摆设的，一张轻纱薄帐的黄杨木胡床，一套镶着玻璃镜的梳妆台，一个画着夜宿寒山寺的屏风，还有个博古架，上面摆着香炉和一些摆件、小花草之类。最气派的是两个双开门的红木雕花大衣柜，据下人们传言，单论家中的家具摆设，最贵重的就要数这两个红木衣柜了。

正房下手是一间西厢房，这里是丫鬟金桔的寝室，这寝室还连着一个沐浴室和一个小灶间。西厢房对面却没有东厢房，只是在正房与西厢房围成的正方形空地上，有一小片空地，和些许花草。

南墙前有一面用各色瓷片拼接成的鲤鱼跃龙门图案的照壁，越过照壁就是一个小耳房和小院门了。

安素素能搬来这小院居住却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尊贵的身份，而是因为所有即将出嫁的安家女儿都会入住这个小院，最后也是从这个小院出阁的。因为安家能拿得出手的房间除了安铁城的那一个套院，也就是这个小院了。

所以，安素素名义上又增加了一名管事婆婆，对这婆婆来说，她的唯一任务只是在耳房看门、传令而已。照顾素素起居的依然只有金桔一人。

素素和姐妹们都是有些月银的，只不过少的可怜，一个月只有一钱，也就是铜钱一百文而已。用安铁城的话说，孩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用不得什么银钱，嫁妆自有家中准备，需要什么物什只需与负责采买的安四家的说知，只要老爷安铁城同意，尽可买得，只不过到底老爷同不同意就要另说了。那安素素却在来的第一天就掏出五十文钱，给了这负责看门的婆婆，让她多加照拂一二。这婆婆不仅点头哈腰认下小姐的吩咐，还十分暗赞这小姐懂事，体恤下人的辛苦，自己本就是个超级清水衙门，没想到也有拿得到除了出阁当日红包之外的打赏的一天。

隔了一天，这素素就与婆婆明言，无事不可进入小院一步。那看门婆婆你不说，她也不会多此一事，拿了人家手短，更才是忙不迭的答应，每日里上卯之后，只在耳房里颐养天年罢了。

却说这安素素不会女红、诗词歌赋却也不是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素素的这位生母对安铁城说自己的身份是风尘女子，却是没有说实话，她真实的身份素素也并不知晓，自己问了几次，娘亲也没有明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了。安铁城的其他妾室都是生的貌美，素素的生母不仅貌美，而且还有一项长处，用她母亲本人的话来说，就是略知一点拳脚功夫。素素一开始总觉得，女孩子家，是应该学些女红之类的，再不济稍微读几本书也算是可能与未来夫君有点共同语言。谁知她生母却说，女子天生柔弱，练些拳脚功夫可以强身健体、避病保命。再者说，这未来的世道可不太平，哪怕有万一的机会，有点靠得住的本事岂不是好事一桩？技多不压身，素素就跟着生母悄悄的学了起来，反正她这庶女的身份，做些什么不做些什么，完全没人在乎就是了。

安素素也曾旁敲侧击的询问过生母的具体出身来历，为何要伪造身份，对父亲说自己是风尘卖艺的舞姬？生母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得罪了一个大仇人，只能北上避灾，这汴京城正是小隐的最佳所在。又偶然结识了安铁城，正好自己需要个依靠，也就委身于他了。安素素问了几次生母都没有说实话，她也就不再追问了。又过了几年，安素素十岁的时候，一次与父亲出外踏青，母亲失足落水，被河水冲走不知所踪，想来也是仙去了，安素素伤心欲绝，将近一年都无法走出痛失亲母的阴影。嫡母从她出生也没见过三次面，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安慰照顾。还是金桔，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百般安慰鼓励，终于使安素素重新振作，恢复如初了。

安素素振作之后，把歇息了一年的功课又重新捡拾了起来，虽然这些功课在其他姐妹看来，都与杂耍无意，偶尔被人看见还要被嘲笑戏谑一番，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一旦决定不屈服于被安铁成的贩售的命运，这些功课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每日卯时初刻不到，安素素就已经起身，练习一套梅花步法，这步法的奥妙之处在于除了能让人在套路的长期练习之下，形成曼妙的身姿，还能让修习者在遇到强敌攻击时，轻松闪身避让，或者快速逃遁。这梅花步法虽然精妙，但是实际上却是热身，练习完之后，就轮到她最不喜欢的背沙袋了。这被沙袋却不是练习力道的法门，而是模拟比她安素素高大威猛的敌人来袭之后，如何应对。从房梁上悬下一个粗重的沙袋，来回往复游荡，素素需要用自身的缓冲之力让它停下，或者让已经停下的沙袋，从小幅摆动到飞上天空之类。沙袋练习让她浑身香汗淋漓，累的几乎要躺倒，但是还是要坚持，小沙袋也渐渐练成了大沙袋。之后的课业就是练习用小石子在若干步远的距离上，击中从花盆大的目标到小酒盅那样小的目标。这小石子完全是随机大小，没有一定之规。娘亲说过，上手一块石头，首先就要掂量着石头的大小、形状，考虑空气或者风力对它的作用，预计远近弹道，最后在考虑着力大小之后，用眼睛手臂和目标三点一线瞄准再出手。石块这种复杂的不规则形状的小物体都能驾驭娴熟，一旦使用其他的道具，那更才是得心应手。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的很快，但是安素素却觉得很慢。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吃饭，最多跟金桔一起，因为她的饭量与一般女子相比实在太大了。用金桔的话说，就是能吃三四个姐妹的饭量。

饭后是中午小憩，娘亲最爱的就是午睡，也不用睡太久，就是休息一下，每次素素从午睡中醒来，都能听见娘亲伸着懒腰，耍宝似的念诵太祖的名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下午的课业相比上午却是轻松了许多，只有看书一项。安铁成虽然人品不堪，学问却是极好的。家徒四壁说不上，却绝不富裕的安铁成，藏书着实是很多的。生母给安素素拟的书单却是让安铁成大摇其头，不过是个脸蛋漂亮的庶女，也就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