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素素（1/2）

扑扑簌簌的雨水敲打在窗棂上，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正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乌云发愁，这名唤安素素的少女，头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后背，一个小丫鬟正在缓缓的将她的发丝聚拢在一起。她的皮肤就好似冬天的积雪一般，又如同那冰晶一样剔透鲜亮。红嫩嫩的小嘴正嘟着，高挺挺的鼻子上面，大大的眼睛好像流转不停的湖水，时刻飞扬着神采。只是那对皱在一起的眉毛，仿佛要变成麻绳一般。

这安素素还有两年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亲母又是青楼出身的姬妾，自己是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庶女，可是这听闻他美貌传言前来提亲，求取她做正妻的豪门公子的媒婆，却是要将她家的门槛都踩断了。这可苦了安素素，她父亲虽是清贵的翰林，可是这翰林说来清是真的，一年俸禄不多，也没什么实权，贵却是想都不要想的。偏生这安素素的父亲安铁城又是个情种，风流韵事着实不少，除了正妻王氏之外，妾室就有六人，还有通房丫鬟之流就更不要说了。情种也没什么，可又偏偏这安铁城是个书生之身，却是虎狼之体，生育能力极强，安素素兄弟姐妹合计竟然有十七人之多。要说这安铁城文名不显，功绩不彰，但要说生育能力，怕是全杭州就算算上金銮殿上那位，也要算这安铁城首屈一指了。

这安铁城能生也倒是罢了，这家族血缘的威力那是真正的真理，安铁城的高祖、祖父、父亲、叔父、兄弟，各个都是生育能手。所以在开枝散叶这项能力上来说，安家应该是整个陈朝效率最高的家族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安家人丁兴旺，人口基数大了些，自然是什么货色都有的，虽然安家家法甚严，但是安家除了耕读就再无其他营生，收益就这么多，人口却是不少，照顾不到个别犄角旮旯也是有的。所以这安家，有做京官翰林的安铁城，也有在偏僻岭南当捕快的三叔公，也有在福州天岭书院教书的二叔祖，也有在禁军中当伙夫的六爷爷。

安铁城在安家算是混的好的那一类，京官别人看上去风光，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些打秋风的亲戚来了，自然面子要过得去，一条龙的接送享受，京城一日游是必要的，留在家里小住几日也是有的，大人走了留下孩子也是可以的，帮忙讨个老婆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这安大人别说没有积蓄，那是曾经点头哈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让他借银子，借了个遍。所以，这杭州有一个笑话，管那借银钱又称为借安钱。

这安大人自然也是好面子的人，曾经陛下当面调侃过他：“爱卿啊，怎么不见你来找朕借些银子啊？”

这安铁城就只能涨红了脸，讷讷不言了。

不过说来，子嗣众多，也算是一项好处，有的时候你也能看到这安大人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宴请宾客，那就是因为他的进项又应验了。这子多没甚用处，女多却是好处多多。旁人都说这姑娘是赔钱货，这安铁城却是会生，儿子只有两人，其余的十五个，全是女儿。这女儿一旦到了及笄之年，这安铁城就会迫不及待的将女儿嫁出去。旁人嫁女那都是将夫家的聘礼原封不动奉还不说，还要再带一份嫁妆，这安大人可好，嫁妆全部留下不说，所有女儿出嫁统统只有拔步床一张，漆器七斗柜一个，水曲柳梳妆台一个而已，统共只需十两银子即可。所以京中旁人嫁女都叫出嫁，大伙却管这安大人嫁女叫出货。

你要问，这安大人这般货色谁还要与他结亲？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有这样的疑问虽然说情理上说得过去，却也不晓得，这安大人的女儿们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城倾国、貌美无双。原来这安大人家世人品虽然不堪，但是却有一副好皮囊。若说潘安卫阶那般容貌，怕也比之不足，但是若说当今天下，这安大人说自己容貌第二，怕也没有人敢称第一了。传说当年当今还在潜邸的时候，这圣上的大姐也就是楚国公主就迷上了安铁城，说出了非安铁城不嫁的豪言壮语，甚至还断发明志，结果皇家为了脸面，将这楚国公主送到皇家尼姑庵修行去了。

再说这安铁城本就条件不错，那全杭州的大姑娘小姑娘，寡妇窑姐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据传这安铁城上青楼是从未掏过一分银钱的，每个花魁都以与安大人共赴春宵为荣。这安铁城眼光也是毒辣，不论是正妻还是小妾，各个都是人尖尖上的容貌美丽非常。这样的“强强联合”，生下的女儿自然也就说不得了。

所以，虽然这安铁城家世不彰，但是就单单因为这些个闺女们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就另所有世家公子为之倾倒。安铁城也懂的奇货可居的道理，自己既然有这种不可再生资源，那就多生些，这种良性循环作用之下，子女多些也就不奇怪了。

每当有了安家有及笄女儿即将出阁的消息传来，那全杭州都要为之疯狂，安铁城也是脑子灵活，他总是把所有有意聘娶自家姑娘的世家派遣的媒婆叫到一个厅堂说话，先是让他们一字自报家门，然后再一个轮换，让他们分别陈述自家的聘礼都有些什么，然后安铁城在自己斟酌一番，美其名曰为了女儿的前程考虑，实际上还是看谁的聘礼多，谁就能娶得美人归。而且这安铁城还要在聘礼礼单上有夫家签字画押方才应允，据说是因为之前有过上当受骗的经历，所以谨慎了些。

甚至于，因为安家这种价高者得的嫁娶模式，启发了杭州一位商人，这商人开了一家拍卖行，行中所有珍贵商品均是有意者齐聚一堂，共同出价，价高者得，拍卖行赚取佣金。这种生意模式的兴起全要归功于安大人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也正因这种种，安家的女儿们都有好皮囊，是否有好德行就要放在其次了，所以安家女儿尽管也有做妾的，至于婚后是否幸福，是否收到休书，却也是说不得了。

还有两年，这出货的对象就要变成她安素素了，自己这么个不靠谱的爹爹横在自己的终身大事前面，这夫君到底是高矮胖瘦、品行如何，家中高堂是否易与，夫君又身处何职，是何营生，却也无法挑拣了。只有一条可以保证，这爹爹为他挑选的夫家一定十分有钱就是了。不过前年也有一次例外，六姐所嫁的夫君，那聘礼虽然也是最多，但是竟然是借来的，哎，想都不敢想啊。还有那四姐，竟然嫁的是杭州最大的屠夫人家。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命苦才好。

这发愁的安素素愁的其实是有道理的，只见一个小丫鬟撩了帘子进来，满面愁容的对正在梳头的小丫鬟说道：“冬梅，你回去吧，多谢你替我当值。”

原来这替素素梳头的还不是她本人的丫鬟，而是因为自己的丫鬟金桔有差事临时替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