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变（1/2）

一行人不到三十，穿着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就像是一队乞丐在游行一般，稀稀拉拉的一字长蛇在原野上又好似一群饿鬼，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走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与草原沼泽交界地带的他们是不敢走官道的，怕被金人追上，也怕被任何人发现了踪迹。

一路上，有的人交头接耳，小声向别人诉说着自己的不幸，有的人拿着兵刃在队伍前后逡巡游走，警戒放哨。清风吹过队伍，扰乱了人们的头发，也吹拂着湿地上长着的芦苇丛，有人恍惚看到了自己家种植的麦子成熟了，金黄麦浪翻滚，等待自己的主人前来收割。午夜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中，像是清冷的银盘，下一秒，这月亮又像是变成了血液的红色，向人世间倾倒无穷的尸山血海。

这些人不敢白天赶路，白天他们只能藏身在树林深处，或者山洞里，又或者是峡谷之类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到夜间，他们就又抖擞精神，开始向未知的东方前进了。虽然夜晚有猛兽出没，可是相比人类，豺狼虎豹又算的了什么？

那书生正和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老夫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跟在他们后面一个身位的正是那拿着长刀的铁匠。只听那书生说道：“夫子，身体可还受得了这路途劳顿？”只听那老夫子回说道：“受的如何，受不得又如何，这年月留有一条命就是天大的幸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书生闻言也不再说，沉默在两人中间回荡，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月光像是银白色的绸缎一样铺洒在天地之间，清风又拂过芦苇丛，只见那芦苇丛中有一道银色的寒光闪过。

书生正待抬头想与夫子再说些什么，嗖的一声破空巨响在远方传来，下一秒，书生只觉得胸口一凉，一只粗糙带着斑驳印记的光秃秃破烂羽毛箭矢已经射入他的胸口。他身边的老夫子尚未发现书生的异样，还兀自向前走着，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声响，另外一只箭矢袭来，嗖的一声插入老夫子的左眼，老夫子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两侧芦苇丛喊杀声响起，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的说不出任何话语，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腿软和惊叫，就本能的开始四散奔逃，向着不同方向逃跑。

芦苇丛中的强人到底是金人还是附近的盗匪，也没有任何人去理会，他们只知道，跑的慢，就只有死。

一个逃跑的中年男人抱着个包袱，因为饥饿，跑起来踉踉跄跄，只听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一道被月光映照的蓝光从他的左肩与颈部交接的地方劈入，在接近心脏的地方戛然而止，下一刻，一只穿着靴子的大脚踹在他背后心窝，将那长刀拔了出来，猩红的血液像是火山喷发，喷射的一人多高，喷了那拿长刀的汉子一脸。

又有一个手拿两个白面馒头的妇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开始尖叫，开始奔跑。不想，正是他这尖叫引来了另一个死神。只见一个穿着兽皮坎肩，只罩着左肩左膀，光着另外半边身体，下身只有兜裆布的汉子，拿着一杆红缨枪冲她疾奔而来，一息之间就已经近到她身前。只见他没有驻足，也没有呵斥那妇人，而是身体一沉，双手用力，一柄长枪就如一条噬人的毒蛇冲那妇人而去。同一时间，那红缨枪的枪头就从那妇人后心戳了进去，从胸口透出。那汉子双手又是一抽，红缨枪的枪缨就已经在喝饱了鲜血之后，飕的抽了出来，只留下妇人胸口的空洞。下一秒那妇人恍若无知看着自己正在喷射鲜血的胸口空洞，慢慢放下了脚步，又看看前路，不敢置信自己即将迎来的最终结局。那妇人停下脚步，可却阻挡了汉子追索其他人的路，只见那妇人还没犹豫超过一秒，那汉子就飞起一脚将那妇人踢倒在芦苇丛中。那妇人扑倒在湿润的土地上，胸口的鲜血已将身下的土地都浸透了，睁大的双眼还在寻找希望的光芒，她的嘴还在喃喃自语，隐隐约约能听见她说：“我想......我想回家......回家......”

惊声尖叫和凄厉嘶喊在旷野与丛林交界的鬼蜮来回传递，互相碰撞激荡。这些忍饥挨饿的人在原野上逃命自然不是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的对手，那些跑进树林的，有的被长剑定死在树干上，也有用当初从看守那里得来的长刀反抗的，却见他连人带刀一起被砍成两节，下身和刀锋还在一颗巨石前的坑洼里沉默着，上身和刀身却在五步之外，显然是被劈成两节之后，又爬行了一段路。

这一行人死的死，残的残，还能嚎叫的人在疼痛的折磨下，无助的嘶吼些完全让人无法听懂的言语，下一刻，一只不知哪来的大脚就踹倒了他，长剑从他的脖颈贯穿而过，这人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这些打扫战场的强人开始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只听其中一个说道：“二当家，我们怕是搞错了，这些人不像是逃难的富户啊，倒像是已经被金人虏获的奴隶。可是他们的看守不见了？奇了怪了。”说话这人四十岁上下，粗糙混乱的长发束在头顶，用破布粗粗绑了一绑，络腮胡不重，但是能看得出来。一身褐色破衫只能遮挡上身的一部分，心口和肚脐却是裸露的。裤子破破烂烂，左裤腿九分长，右裤腿却只有七分长。一柄卷了刃的长刀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嘴里叼着一个草秆，继续说道，：“这些人别看衣着有的华丽有的破烂，又是细皮嫩肉的，兄弟们一番翻找，却是半个值钱的物事也无啊。”